分分秒秒的感动 发表于 2024-5-4 16:43:26

陈怀斌〡踏花归来——我的文学路(第五十三、五十四节)

<p style="text-align: center; text-indent: 0em;"><strong><span style="font-size: 20px;">53</span></strong></p><p style="text-indent: 2em;">来到旅社,不等我坐下,李海菁对我说:“哥,你知道吗,俺已死过一次了,俺差点见不到你了。”说完,眼泪夺眶而出,便呜呜咽咽着哭了,埋藏在她心底多时的酸楚一下子喷发了出来,再也止不住了。她不顾一切地扑到我身上,紧紧地抱住我颤抖着说:“当时俺真想一死了之,一死了之啊……”</p><p style="text-indent: 2em;">“为啥?是因为咱俩不能走到一起吗?”见她哭得这么伤心,我鼻子一酸,也忍不住流下了悲戚的眼泪,“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就陪你一起去死!”</p><p style="text-indent: 2em;">“不!不!”李海菁痛苦地摇着头说:“他们非逼俺嫁给一个白痴,一个蠢驴,一个猪头三……”</p><p style="text-indent: 2em;">“既然是白痴蠢驴猪头三,你爹娘也同意?”我气愤地打断李海菁的话问。</p><p style="text-indent: 2em;">“就因为他爹是个局长,手里握着全局人的生杀大权,就蛮不讲理要俺爹把俺嫁给他家二贵。他拍着桌子对俺爹说:‘你家海菁有啥了不起,不就是个跳舞的吗?凭啥看不上俺二贵?他现在也是外贸局下面一个单位的经理了,和咱们局的科长一个级别,今后努力努力,说不定就能坐到咱这个局长的位置上。海菁嫁给他,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官太太一个,多风光啊!比成天在台上蹦跶不知强多少倍。’”</p><p style="text-indent: 2em;">“简直愚昧无知!”我愤愤地说:“他哪里懂得什么叫艺术?什么是爱情?”</p><p style="text-indent: 2em;">“俺爹被胡局长大炮一轰,有点昏头转向了,他瞪着双眼木憷憷地望着胡局长,嘴里嘟囔道:‘谁说不是呢?谁说不是呢?’其实俺爹说的‘谁说不是呢?’是说他儿子在他老子局长的全力运作下,不愁坐不到局长的位置上,并非同意俺嫁给他儿子。上次他提起此事,已被俺断然拒绝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胡局长误以为俺爹有点松口了,便又采取了哄的手段,他对俺爹说:‘要是咱俩做了亲家,咱还能叫你当办事员么?身份也不匹配呀,起码给你提个科长干干,说起来也好听些。现在工业科正缺个科长,你晓得为啥到现在没有提?’俺爹摇摇头。‘一是争这个位子的人多;二是咱在等你,等你哪一天同意把海菁嫁给咱二贵了,咱就给你行文。你是个老大学生,当初你被打成右派,在政治上一直压你到现在,如今有了这个机会,你再不努力争取,被别人抢了去,就算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了,不但被别人瞧不起,让人使来唤去的,就像个小佣人,就连今后的工资待遇也要比别人差一大截子,合算吗?再过两年咱就退居二线了,孰轻孰重,你好好掂量掂量吧。’</p><p style="text-indent: 2em;">“这一招还真把俺爹说动了心,回来就跟俺甩脸色,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气冲冲的跟俺吵,说俺没有自知之明,年龄都这么大了,还不赶快找个人嫁了。人家二贵差嘛?现在已经当上经理了,跟咱们局里的科长一个级别,说不定以后还能坐上局长的位置。可你呢?混到现在混出个啥名堂来了?听爹的话,嫁了吧,如意不如意,喜欢不喜欢,只要将来有福享就行了。女孩子图个啥?不就是图个跟着男人享清福吗?</p><p style="text-indent: 2em;">“俺一听俺爹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俺问俺爹:别人不懂你闺女心思,难道你也不懂吗?俺只想找个志同道合的人过日子,之于官大官小,钱多钱少,俺都不在乎。你叫俺嫁给胡二贵那个猪头三,俺同他能有共同语言吗?连说话都说不到一起去,还谈什么幸福?亏你还是俺爹,为了科长这个徒有虚名的职务,竟然出卖你闺女一生的幸福,你不觉得你同胡局长的这笔交易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吗?</p><p style="text-indent: 2em;">“大概是俺最后这几句话深深刺痛了俺爹的心,他跺着脚委屈地对俺说:‘你说俺愿意吗?人家都逼到门上来了,俺能死抗不低头吗?那有什么好果子吃?你也要为爹想想,俺也是个大学生,在单位干了几十年科员,由于职务卑微,见到谁都要点头哈腰,谁有事都可以使唤俺,活得就像一条狗一样,难道你眼睁睁地看着你爹当一辈子哈巴狗吗?’说到这儿,他含着泪水痛苦地低下了头。</p><p style="text-indent: 2em;">“当时俺在气头上,根本不管俺爹的感受,只一味的跟他吵,哪个话痛快就说哪个话,大声地对他喊:这是你自找的,话该!今儿个你就是说破天,俺也不会同意嫁给胡二狗,如果你们非逼着俺嫁的话,俺就绝食!</p><p style="text-indent: 2em;">“第二天早上,俺爹见俺没有起来吃早饭,就到俺房间里看,见俺还躺在床上,便气哼哼地走了。到了第三天他见俺依然这样,心里就有点慌了,跑到局里把俺绝食的事情对胡局长说了。并说:‘俺家海菁脾气倔,没有这个福气。你家二贵这么优秀,就另择佳偶吧。’</p><p style="text-indent: 2em;">“胡局长听了冷笑了一声,说:‘你是咋当的爹?连自己的闺女都摆不平,还有啥脸来见咱。要不是咱家二贵非你海菁不娶,咱才懒得理你呢。回去继续做工作,咱就不信了,这天底下还有人放着福不享,偏要去寻死的。’</p><p style="text-indent: 2em;">“俺爹心慌意乱的回到家里,又叫上俺娘一块变着法儿做俺的工作,俺爹甚至搬出古代孝女文昭皇后照顾病母、曹娥舍身寻父、淳于缇萦救父免刑等故事来说服俺,都未能让俺回心转意。俺爹没了招法,隔天又去向胡局长汇报,胡局长不在办公室,正要往回走,却被姚科长叫住了,对他说:‘省局来人了,停会俺就去车站接他们。你先到宾馆安排一下他们吃住上的事情,晚上咱们再好好招待他们,酒菜都要上点档次。你记住多带点钱。’听得说,俺爹就去开柜取钱,当他打开铁柜子一看,顿时傻眼了,钱不见了。他又把其它抽屉拉开翻了一遍,也没有。钱到哪里去了呢?他问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他又下意识地把门关起来,看看有没有被人撬过,然而铁门上没有一点撬动的痕迹。这下俺爹彻底慌了,当即报告了姚科长。姚科长开始还不相信,当他看到俺爹惊慌失措、满头大汗的样子,立刻明白了,他从俺爹手里取过钥匙打开柜子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依旧不见分文。五千多块钱啊!这不是个小数目。姚科长随即咬起牙一跺脚,拿起电话就要报警,被刚进来的胡局长拦住了。他压低声音对姚科长说:‘不能报警!你是咱们局的培养对象,很快就要提拔了。事情出在你们科,你能脱得了干系吗?如果你一报警,追查起责任来,你的提拔就泡汤了。姚科长想想也是,便放下了电话。这时胡局长对姚科长说:‘你赶快去接客人,这里的事情咱来处理!’他把俺爹叫到办公室,一拍桌子凶神恶煞地问:‘说吧,你是把钱还回来,还是去坐牢?’</p><p style="text-indent: 2em;">“俺爹浑身一哆嗦,双腿一软跪到胡局长面前,哭着说:‘请局长明见!俺跟局长这么多年了,俺是什么人局长还不知道吗?这是公家的钱,就是借俺一百个胆,俺也不敢拿呀?’</p><p style="text-indent: 2em;">“胡局长‘嘿嘿’冷笑了两声,说:‘你张口白牙,俺相信,可是姚科长相信吗?公安局的人相信吗?钱放在铁柜里,铁柜放在你办公室里,开锁的钥匙你拿着,别人又没有,而且柜子也没有被敲过的痕迹,钱就这样不翼而飞了,说了谁相信?现在咱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主动把钱还上,俺就不追究你的责任,否则,咱就打电话报警,叫公安局的人来把你抓走。’说着,他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p><p style="text-indent: 2em;">“俺爹一看大祸临头了,立刻爬过去抱住胡局长的大腿,喊:‘局长饶命!千万别报警,俺不想坐牢,俺不想坐牢啊……’</p><p style="text-indent: 2em;">“胡局长鄙夷地望着俺爹,哂哂地笑了,说:‘现在你也晓得喊咱饶命了?现在你也知道坐牢的滋味不好受了?咱特地放下身子要和你结为亲家,这是看得起你才这样做的,可你不领情,把好心当成了驴肝肺,瞧不起咱,叫咱一味的难堪,你说,俺这个局长的威信何在?’</p><p style="text-indent: 2em;">“俺爹一听,立即改口附和道:‘俺又没有说不和你家结亲呀?俺也没有放弃做海菁的思想工作呀?你要给俺充足的时间,让俺把海菁的工作做通了,你家二贵不就顺水登舟了吗?’</p><p style="text-indent: 2em;">“俺爹突然180度的急转弯,一下子把胡局长弄糊涂了。他拿手拨拉拨拉耳朵,又甩甩头,然后抬眼望着俺爹,十分严肃地问:‘你说的这些——俺没有听错吧?’</p><p style="text-indent: 2em;">“‘没有听错。’俺爹大声地回答道,声音仍然有点发抖。</p><p style="text-indent: 2em;">“胡局长一展斧头眉阴鸷地笑了,他扶起俺爹亲切地说:‘从今儿开始,你就甭来上班了,啥时候把海菁的工作做通了,你再来!’又说:‘钱的事情咱先给你担着。放心,只要大事办成了,一切都好说。’</p><p style="text-indent: 2em;">“俺爹跌跌撞撞的回到家,把胡局长的话跟俺娘说了,俺娘气的直跺脚说:‘这下可好了,疼指头抓在人家手里,不想嫁闺女也不行了。’两位老人商量:尽最大努力做俺工作,把眼前这道难关渡过去。当俺爹俺娘来到俺的房间时,俺已昏死过去了。这可把俺爹俺娘吓坏了,俺爹摸摸俺鼻孔还有一丝气息,立刻叫救护车把俺拉到医院抢救,又是输氧,又是挂水,终于把俺从死亡线上抢救了过来。当俺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夜里凌晨两点多钟了,刺眼的电灯光下,只见俺爹俺娘跪在床前哭泣。俺娘见俺醒了,立即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对俺说:‘闺女呀,你可不能死啊,你一死,你爹就要去蹲大牢了,你快救救你爹吧,他这把年纪了,高血压,心脏还有病,去蹲几年大牢,还回得来吗?’</p><p style="text-indent: 2em;">“俺一听就纳闷了,问俺娘:不就是个科长吗?咋又扯到坐牢上面去了?俺娘叹了一口气,朝俺爹瞅瞅,俺爹接着把这件事的原委经过说了一遍。俺听了心里就像刀割的一般,拿手拍着床哭了说:俺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为了逼俺嫁给他家二贵,竟设下这般圈套。等着吧,此事还没有完,有你们好果子吃。于是俺对俺爹俺娘说:你们起来,咱们回家。</p><p style="text-indent: 2em;">“俺爹俺娘一听,不再哭哭啼啼的了,叫救护车把俺送回家。按照医生要求,俺娘先给俺熬了小米稀饭,然后装了一小碗米汤,放上白糖,给俺喂下了。两个小时喂一次,三天喂下来,俺渐渐有了精神。经过痛苦的抉择,俺就对俺爹说:你去告诉那个姓胡的,俺已同意嫁给他家二贵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俺爹听了,‘哇’的一声哭了,他紧紧地抱着俺,抖着嘴唇说:‘闺女啊!俺的好闺啊!爹知道委屈你了,是爹对不起你啊!爹知道你心里苦,这样一来你心里就更苦了啊!爹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俺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俺爹哭得这么伤心,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哭得俺的心都碎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俺一边哭一边说:谁叫俺是你闺女的?命里注定就是来替你还债的,这才刚刚开始,还要给你还一辈子债。</p><p style="text-indent: 2em;">“俺爹听俺这么一说,突然推开俺大声地哭道:‘俺去告诉那个姓胡的,这个科长俺不当了,俺去坐牢!受这么大个屈辱,俺当这个科长还有啥意思呢?’</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俺拦住俺爹说:现在不是和他赌这口气的时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亲家你还要结,这科长你还要当,而且还要当得理直气壮,因为这个科长早就应该是你的了,只是他们一直压着你不让你当而已。”</p><p style="text-indent: 2em;">李海菁一边说,我一边听,那苦涩而又辛酸的眼泪止不住的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淌。天哪!这一切都是我给她造成的,让她受了这么多的苦,而我还竟然不知,我这个当哥哥的真该死啊!我亏欠她的太多太多了,即使我现在就替她去受苦,也弥补不了她心中的痛!这是她永远都抹不去的痛啊!沉静了一会,我擦去脸上的泪水问李海菁:“你们打算什么时间结婚?”</p><p style="text-indent: 2em;">李海菁苦笑了一下,木讷讷地说:“回去就准备办。”</p><p style="text-indent: 2em;">我又问她:“你结婚,作为哥哥,我送你一个什么礼物好呢?你说,我现在就去给你买。”</p><p style="text-indent: 2em;">李海菁睁大眼睛直直地望着我,半晌才说:“俺要的礼物你是买不到的。”说到这里,她慢慢地低下头去,把脸紧紧地贴到我胸脯上,酸楚地说:“俺这次来,除了外调,主要是跟你要礼物的。你知道,俺是不愿嫁给那胡二狗的,实属被逼无奈。拿俺爹丢钱说事,把脏水泼到俺爹身上,叫俺爹有口难辩,可见那姓胡的险恶用心。既然他不仁,俺也就不义了,俺要叫他家断子绝孙,从此灭了香火。但俺又不愿孤独一人终老,俺要给你生一个孩子,陪着俺走过一生,为俺送终。”说完,她伤心欲绝的抽泣起来,两只手把我抱得更紧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我搂着她那激烈颤抖的身子,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她太可怜了。本来她有大好的前程、生死相依的爱情、幸福美满的家庭,她完全可以无忧无虑、称心如意、甜甜蜜蜜、快快乐乐地生活一辈子。然而天不作美,邪恶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不幸遭遇,把她无情地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当她滿怀信心期盼提干,准备踏上人生仕途道路的时候,一个至今还没有搞清楚的海外关系,顿时把她燃烧起来的美好欲望浇灭了;当她与我相亲相爱,发誓要生死相依一辈子的爱情,又被国家“哪里来还回到哪里去”的政策活生生的拆散了;当她望眼欲穿地等待国家政策调整后,她能与我重新走到一起,却被胡局长的一个圈套,拦腰斩断了。所有这一切,对她都是个致命的打击。人生的一次次挫折,让她灰心失意到了极点。年纪轻轻,还没有结婚,就考虑到自己的终老问题了。如果她心里不是那样的苦,她会过早地作出这样的安排吗?我知道李海菁的脾气,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即使她被迫与胡二贵结婚,她也不会为他生孩子的。她打小就瞧不起他,在她眼里,他不过是一个只会打架斗殴的社会混混,不是沾了他爹的光,他现在很可能就是一个名符其实的黑社会老大。和一个没有共同语言的人生活在一起,就等于慢性自杀,李海菁是不会有幸福的。想到这里,我在内心里对李海菁生出了无限的同情。她的要求无疑是正当合理的。这是她的最后一点要求啊!难道我不能满足她吗?然而我一想到与我同枕共眠的爱人,我又犹豫了。尚若现在我还没有结婚,我这样做情有可原。可是……我对她说:“海菁,你有没有想过,此事万一被胡二贵发觉了,对你今后的生活是极为不利的。胡二贵这个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我怕他伤害你。”</p><p style="text-indent: 2em;">“俺不管。”李海菁张大泪眼说:“他发觉也好,没发觉也好,大不了一个离字。他要跟俺离婚,俺才高兴呢。俺就和李东一块过,不管受多大的苦,遭多大的罪,俺也要把他培养成人。只要俺有了爱的依托了,就是孤独的终老,俺也是幸福的。”</p><p style="text-indent: 2em;">“你连名字都起好了,你就这么自信?”我吃惊地问她。心想:看样子她在来之前,就已想好这一切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是的。你说的没错。”李海菁十分认真地望着我说:“在俺决定嫁给胡二狗的那一刻,俺就盘算好这一切了。俺要报复他,让他的灵魂一辈子都不得安宁。”说到这儿,她直起身把我推倒床上,然后压着我说:“名字是俺在来的火车上想好的,东是你姓的一半。”</p><p style="text-indent: 2em;">“别闹了,这里是旅社,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万一被发现了就麻烦了。”我慢慢地推开她,一转身爬了起来,“部里李主任告诉我,干到年底,就叫我回207团当宣传股长,咱不能为此因小失大,辜负了领导的期望。”</p><p style="text-indent: 2em;">“俺不。”李海菁紧紧地抱着我不肯松手,“这是俺一辈子的事情,你想让俺一个人老死吗?这多悲惨多痛苦呀,死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难道你这点怜悯之心都没有吗?”说到这里,李海菁又呜呜地哭了起来,而且越哭越悲切,把我的心都哭乱了,哭软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天渐渐地黑下来了。我跟程科长请了一天假。最后一趟班车已经赶不上了,只好自己想办法回去了。这时我对李海菁说:“时间不早了,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吧。”</p><p style="text-indent: 2em;">李海菁听得说,洗脸梳理了一下,就拉着我的手出门了。咱俩来到潍坊火车站广场附近的一个小吃店,要了两笼狗不理包子和一壶杭州龙井茶。我先给李海菁倒了一杯,放到她面前。她端起来细细抿了一口,又咬了一口狗不理包子,高兴地说:“嗯!有点济南大观园的味道,但没有济南大观园的上口!”说着,她朝我挤挤眼美美的地笑了,“不过,只要有哥陪着,即是喝的苦丁茶,俺心里也是甜的!”还和以往一样,咱俩面对面的坐着,一边喝茶吃着狗不理包子,一边深情地望着对方,说着分别后埋藏在心底里的悄悄话。</p><p style="text-indent: 2em;">“你现在还盖着俺的被子吗?”她问。</p><p style="text-indent: 2em;">“一直盖着。”我说,“你呢?”</p><p style="text-indent: 2em;">“俺也是。一天不盖就睡不着觉。”她说。又问:“你现在还能闻到俺身上的那个味道了吗?”</p><p style="text-indent: 2em;">“闻还能闻到。”我说,“为了让你身上的味道永远留在被子上,平时我很少洗被子。只有外出拉练,睡地铺,把被子弄脏了,不洗不行,我才洗一下,现在味道已越来越淡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没关系。”她说,“俺给你一瓶香水,淡了就往被子上喷一下,你就能闻到俺身上的味道了。”她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取出一瓶她自己用的香水递给了我。</p><p style="text-indent: 2em;">我接过香水凑到鼻子上嗅了嗅,高兴地笑了,说:“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用担心睡不着觉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以后你再给俺写信,记住放几张近照,俺要经常看看你,记住你经过人生岁月洗礼了的容颜。”</p><p style="text-indent: 2em;">“好的。”我点了点头。</p><p style="text-indent: 2em;">“往后你寄信就直接寄到俺家里,俺爹娘收到信会及时转告俺的。没有特殊情况,比如外出演出、参观交流等,俺会及时给你去信的。”</p><p style="text-indent: 2em;">“我记住了。”我说。</p><p style="text-indent: 2em;">“今后你有机会到青岛,要提前告诉俺,来不及告诉俺,就直接到俺家里去,俺爹俺娘会及时告诉俺的。”</p><p style="text-indent: 2em;">“放心。”我安慰她说。</p><p style="text-indent: 2em;">吃过晚饭,我把她送到旅社,然后对她说:“我要回部队了,你多保重,只要你好好的,哥就放心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一听说我要走,她眼泪接着就下来了,她扑上来紧紧地抱住我,抽泣着说:“哥,你这一走,咱俩不知何时才能重逢呢?”</p><p style="text-indent: 2em;">听她这么一说,我心里一酸,随之泪水也在眼里打起转来。这时我捧起她的脸,在她滚烫而又干燥的嘴唇上深深地亲了一口,说:“潍坊到青岛又不远,只要一有机会,我会去看望小妹的。”</p><p style="text-indent: 2em;">于是她放开我,甜蜜地笑了。脸庞上那几滴眼泪在明亮的灯光下,就好似阳春早晨赖在桃花瓣上的露珠,闪着粉红粉红的光。</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p><p style="text-indent: 0em; text-align: center;"><strong><span style="font-size: 20px;">54</span></strong></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时间犹如白驹过隙,转眼就到了1980年春天。</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那天上午上班,科长程源明告诉我,部里李主任叫我到他办公室去一下。李主任叫李玉亭,原是我团副政委。我在团宣传股期间,他每天上班只要不忙,都要到我们股里坐一坐,扯一扯宣传上的事情。他也是从基层一步步上来的,对部队思想政治工作有着丰富的经验。加上他平易近人的工作作风,我们之间都能说到一块。后来他调到师政治部担任主任,对我工作上的帮助和指导又更进了一步。李玉亭见我手里拿着笔和笔记本进来,示意叫我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接着问我:“你调到师宣传科来工作已有一年多了吧?”</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是的。一年零两个月了。”我回答说。</p><p style="text-indent: 2em;">李玉亭点点头,望着我又问:“你到师机关来工作,有那些亲身体会呀?”</p><p style="text-indent: 2em;">“体会倒有点,但很皮毛,说错了请主任批评指正。”面对老领导的询问,我依然不敢造次,便小心谨慎地说:“科里年终工作总结的时候,我把我今年所做的工作捋了一遍,发现这一年多来,所做的工作基本上都是部里科里交给我的任务,一个接着一了,有10多个,每一个我都是被动地去执行,即使自己另有想法,也只能在执行中稍加发挥而已。我觉得,就一个科而言,除了应付上级交办的事情以外,主要精力应放在出经验、出大成果上。抓住与时代合拍的政治热点,大胆的创造性地开展工作,才能显示出宣传教育方面的强大威力!”</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听到这里,李玉亭一咧嘴舒心地笑了。他高兴地站了起来,在办公室里踱了几步,然后转过身来对我说:“看来这一年多你在师宣传科没有白待。当初你在207团宣传股当干事,俺就发现,你不是一个安于坐办公室,做做死板工作的人。你有思想,有自己的主见,是个善于动脑筋的人。尤其六连在昌北靶场施工期间,面对这场硬仗,在只有司务长一个帮手的情况下,你充分发挥全连班长这个关键性作用,抓住了牛鼻子,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的积极牲都调动起来了,形成一股强大的合力,因而较好地完成了施工任务,并比其他干部相对齐全的连队还提前了半天时间。从那一天起,俺就觉得,你这个人还是很有办法、很有潜力的。调到师宣传科,你的这些长处虽然受到了一些限制,但使你学会了把握、掌控和指导面上宏观工作的本领,这对你今后的发展还是很有好处的!”说到这儿,李玉亭又回到椅子上坐下,两眼望着我,认真而又严肃地说:“根据你个人的现实表现和能力,师里研究决定,提拔你到207团宣传股当股长,命令今天下午发到部队,你回科里把工作交接一下,明天就可以去207团政治处报到了。记住,去了以后,继续保持谦虚谨慎的工作作风。咱们师五个团,目前五个宣传股长中,你是最年轻的一个,其他都是1966年以前的兵……”</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李玉亭一边说,我一边全神贯注地听,手在笔记本上飞快的做着记录,当我听到他说我是炮八师最年轻的一位宣传股长时,我心里立刻掀起几朵激动的小浪花。后来我转念一想:步兵老大哥和我同年入伍的团职干部已经开始转业了,我干到现在才提到正营职干部,有啥值得欣喜高兴的?以前我曾听老营长李宗义说过,炮兵是个技术兵种,考虑到相关技术有个传承过程,干部年龄必然要相对大些。但步兵就不同了,打起仗来干部要带头冲锋陷阵,爬山头,年龄大了,就冲不上去,所以干部更替得要比炮兵快些。然而转业地方安排工作,就不问你是炮兵他是步兵了,一律按职务大小安排。这时就让你明显感到多为部队建设奉献了几年青春的炮兵干部就吃亏大了。想到这里,我那激动的心情又慢慢地平静下来。</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遇事多请示汇报。”李玉亭接着说:“对上要准确领会领导的意图,对下不能脱离基层实际。这两样抓住了,有利于你放开手脚开展工作,改革创新出成果,就有你的用武之地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请主任放心!我决不会辜负领导对我的培养和期望,一门心思做好本职工作,为部队现代化建设增砖添瓦,贡献力量。”我大声的表态说。</p><p style="text-indent: 2em;">第二天上午,我搭乘公交车去207团政治处报到。主任车继荣一见到我,便热情地握住我的手,说:“命令昨天才到,今天你就来上班了,没想到你做事还是这样雷厉风行。”</p><p style="text-indent: 2em;">“谁不想借机休息两天。”我一摊手说:“昨天李主任找我谈话,已经把话说清楚了,我哪敢违背领导指示,所以今天就来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欢迎你回老部队工作。”车继荣一听说李主任有指示,随之满面春风地对我说:“你在宣传股待过,咱俩是老搭档了,这里的情况你都熟悉,就不用俺一一介绍了,你直接上手干就行,在干的当中如碰到啥事情,咱俩再商量着办。以后宣传上这一块就全靠你了,如何创新,如何出成果,就看你的十八般武艺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你是我的老领导!我一个人哪怕浑身是铁,也打不了几根钉,今后还望车主任多多指教帮衬点儿。我保证听从你的指挥!”我谦逊地说,也是我对他的一个态度。</p><p style="text-indent: 2em;">车继荣听了,十分开心地笑了,说:“你当干事的时候,咱俩就合作得不错,如今又走到了一起,不能不说这也是一个缘分,就甭客气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当初,车继荣把我从连队调到政治处宣传股,我没有辜负他对我的期望,在组织开展宣传思想教育等方面工作中,我都不辞辛劳地加班加点去做,相互之间配合得还比较默契。年终工作总结,在他的极力推荐下,团里给了我个团嘉奖。现在他当政治处主任,我当宣传股长,仍然在他的领导下工作,我配合他更加尽心尽力了。他感到工作起来很顺手,我也觉得平时虽然辛苦点,但心情很舒畅。</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干到年底,一年一度的征兵工作又轰轰烈烈地开始了,炮兵抽我到青岛去检查今年的兵员情况。我是接到通知的当天下午到的青岛。炮兵临时征兵办就设在青岛水族馆附近的一座小楼上。在去炮兵临时征兵办之前,我先去了李海菁家。一叫门,就听见海菁她娘那亲切甜美的声音从楼上飞了下来:“来啦!请稍等!”接着就是“咚咚咚”急促下楼的脚步声。</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一会儿工夫,那扇己经生了锈斑的铁门“吱呀”一声开了。海菁她娘见站在她面前的竟然是我,虽然感到有点意外,但脸上随之又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说:“怀斌来啦?快进来吧!”</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伯母好!”我亲切地喊了她一声,便抬腿跨进大门,上台阶进入客厅,把两瓶坊子产景芝特曲放到条台上,“来的时候太仓促了,也没给伯母买东西,望你见谅!”</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你来就来呗,还带东西,又叫你破费了!”海菁她娘嘴不由心地责怪道,她转身进入厨房给我泡了一杯杭州龙井茶,放到我面前,说:“你寄给海菁的信,俺都及时告诉了海菁。她看过之后,都放到箱子里锁起来了。有时信封里有你照片,她也会拿给俺和她爹看,并拿手指着照片上的你说:‘你们看怀斌哥,还是过去那种青春似火、朝气蓬勃的样子,基本上没有多大变化,就是嘴上的胡渣子比过去黑了点,可能要扎人了!’年初你来信,她高兴得就差点跳起来,她拿着信直接冲到楼下,对俺和她爹说:‘斌哥哥又进步了,现在到他们团当宣传股长了,是正营职干部了!’说到这儿,她突然默不作声地低下头去,眼里噙满了泪花。俺知道,她心里苦,有怨恨。她这是在责怪俺们的短见,责怪哪里来还回到哪里去的政策,责怪胡局长设下的卑鄙无耻的圈套,害惨了她这桩幸福美好的姻缘。说到底,她还是不甘心啊!”</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过去了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沉默了一会,我痛苦地说。又问:“她现在还好吗?”</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怎么说呢?”海菁她娘望着我苦笑了一下,“刚结婚那阵子,大家都相安无事。半年以后,话就出来了,二贵他娘见海菁这么长时间肚子还没有动静,就有点不耐烦了,拉下脸来要他们早点怀个孩子。两个月后,看还没有反映,二贵他娘这下忍不住了,埋怨他爹:‘你给儿子找的个啥媳妇?原来是个不会生蛋的鸡。你打算要断子绝孙呀!’一句话一下子就把他爹惹毛了,他当即把二贵叫到跟前,架起机枪大炮劈哩叭啦一通轰,最后下死命令:两个月之内,再没个说法,你每天晚上就跪在毛主席他老人家像前面壁思过3个小时,直到啥时候有说法了再结束。从那以后,二贵每天晚上就在毛主席像前跪3个小时,跪的实在受不了了,就和海菁吵,开始是八大碗,后来竟成了满汉全席了,把海菁头都吵大了。一天她带二贵到医院去做检查,结论出来了:海菁一切正常;二贵由于精子成活率低,影响了女方受孕效果。过了几天,二贵他娘又在海菁面前说这件事时,海菁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你们去问问你儿子,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此后二贵爹娘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看样子他们已经知道了实情。二贵自知理亏,现在也很少和海菁拌嘴了。你不知道哪,两个人吵得凶的那段时</p><p style="text-indent: 2em;">间,海菁经常跑回来躲在被窝里哭。为娘的又拿不出话来劝她。每当听到她哭,俺心里就像刀割的一样。她的一切不幸,也有俺们做爹娘的过错。”说到这儿,她抹了把眼泪,把脸转向了窗外,她不想我看到她那心酸的样子。</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他们吵架的时候,二贵有没有动手打海菁?”我担心地问。</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没有!”海菁她娘转过头来说,“结婚之前,海菁和他有‘约法三章’,不准对海菁动手动脚是其中的一条。俺听海菁说,有几次二贵气得不行,抡起拳头来要打她。海菁怒不可遏地对他说:‘你敢动俺一根手指头,俺叫你吃不了兜着走!’二贵抡着的拳头停在空中半天,最终都没敢落下来。”</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还算他有点人性!”我松了口气说。我和海菁相处期间,从来没有红过脸,更谈不上要动手打她了。我觉得,朋友也好,夫妻也好,好共就共,不好共就分手,根本用不着动手动脚的。动手打女孩子,尤其是打与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子,在我的人生字典里,根本就找不到这一条。</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光顾着跟你说话了,忘了头等大事!”海菁她娘忽然一拍大腿着起急来,“你先在俺家里坐一会,俺去叫海菁回来,顺便去买点菜。今晚你就在这里吃晚饭。”</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不啦,伯母!我还要去报到。”我赶忙拦住海菁她娘说,“等吃过晚饭我再来。”</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你不能走。”海菁她娘说:“海菁来了,见不到你,她要怪俺的。这件事她以前已经反复向俺交待过了。”说着,拿起菜篮子出门了。刚打开院门,没想到李海菁竟然回来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你到哪里去,这么急?”李海菁好奇地问她娘。</p><p style="text-indent: 2em;">“怀斌来了。”海菁她娘兴奋地说,又朝屋里喊:“怀斌,海菁回来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听见海菁她娘喊,我飞快走到门口,站在台阶上向李海菁招手。李海菁仰起头望着我,脸上随之笑成了一朵花。海菁她娘对我俩说:“你们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就到楼上去说说话吧。俺去买点菜,等晚饭烧好了,俺再叫你们下来。”又拿眼睛盯住我:“怀斌,你要多帮帮你妹妹!”说完,关上铁门走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李海菁满心欢喜地望着我,迈开她那轻盈的舞步,登上台阶进入客厅。她亲昵地拉起我的手问:“这次是哪阵风把你吹到青岛来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可能你也知道,现在部队又开始征兵了。炮兵抽我来青岛检查今年的兵员情况,为部队下一步有目的、有计划、有针对性地搞好新兵教育做准备。”我如实告诉她说。</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你来咋不事先告诉俺一声?”李海菁嗔怪道。</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我是今天上午才接到通知的。”我解释说:“回宿舍只拿了件军大衣和洗漱用具就去潍坊坐火车来了。这时再给你写信就没有意义了。我这样心急火燎的赶过来,也是想早点见到你呀!”</p><p style="text-indent: 2em;">李海菁听我这么一说,立刻激动地抱住我,美美的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说:“还是俺斌哥哥好,事事处处想着俺。”</p><p style="text-indent: 2em;">“你今天回来干啥的?”我又问她。</p><p style="text-indent: 2em;">“说来,这事也有点怪……”说到这里,李海菁突然卖起关子,“这是俺的秘密,俺不告诉你。”说着,一抬腿就往楼上跑。我跟在后面追。她跑进房间,往床上一躺,然后冲着我“吃吃”地笑,“你猜!你先猜猜看!”</p><p style="text-indent: 2em;">“我猜不着。”我直接回了她说:“谁知道你肚里是个什么花花肠子!”见李海菁还不肯告诉我,就上去拧住她的胳膊,问:“你告不告诉我?不告诉我,我就挠你了!”说着,我把手伸到她胳肢窝里一抓,李海菁立即就像触了电一般,尖叫着大笑起来。她一边笑,一边在床上打滚,试图甩掉我的手。可我抓得紧,她甩不掉,直挠得她差点背过气去,连连求饶说:“好哥哥,别挠了,俺告诉你,俺告诉你还不行吗?”</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我松开手。李海菁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拿她白嫩的小拳头捶我的胸脯,说:“你真坏,明知道俺怕痒痒,还这样往死里挠俺。你要赔偿俺的精神损失费。”</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赔多少?你说。”我大度地说。</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李海菁转转她那乌黑闪亮的眼珠子,一努嘴露出两只美丽动人的小酒窝笑了,说:“你先好好的亲俺一下。进了门,到现在你还没有亲俺呢。亲过了,然后再抱着俺在房间里转上一圈。任务不重,先赔这么多,剩下的待会再说。”</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啥?后面还有?”我一脸惊讶的望着她,接着又嘟哝道:“又不知道要生出多少鬼名堂来呢?”</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谁叫你欺负俺了!”李海菁得意洋洋的说:“不叫你付出点代价,你就不晓得俺的利害了。”她伸手搂住我的脖子命令道:“快亲!”</p><p style="text-indent: 2em;">“不好吧!刚才我听到你娘回来了,让她瞧见了,多尴尬。”我故意找借口说。</p><p style="text-indent: 2em;">“真烦人!这有什么不好的?”李海菁有点不耐烦了“刚才你也听到了,俺娘说了,等她把晚饭烧好了,才叫俺们下去。在这之前,俺们可以尽管的闹!”</p><p style="text-indent: 2em;">我望着李海菁那个不依不饶的样子,知道不照她说的做,这道关恐怕过不去。于是我在她脑门上亲了一口。李海菁不乐意了,她拿手迅速在脑门上擦了一下,说:“这个不算。轻描淡写,不是真心的,象似应付差事,俺不承认!”</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你只说亲一下,又没有规定如何亲法。你承认不承认,反正我按照你说的亲过了,下面进行第二项。”随即我抱起了李海菁。李海菁心安理得地躺在我怀里不满地说:“好哇!你现在也学会强词夺理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她双手把我头一抱,将嘴贴到了我的嘴上。我要转头,她不让。就这样,我抱着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把她放到床上。她这才松开手说:“俺只不过还是要过去你亲俺抱俺的那个样子、那种感觉、那份心情罢了,你都不想给,你还是俺的大哥哥吗?”说着,她眼里泛起了泪花。我赶忙抱紧她,抚慰她,不叫她心里难受。过了一会,她泪汪汪地望着我,喃喃地说:“每当俺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俺就跑回来,打开俺俩《百年好合》的箱子,翻出过去的相片看,然后抱着你的被子流泪,你要理解妹妹的苦啊!”</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我知道你心里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似乎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了,心里酸楚楚地说:“以后你受了委屈,就写信告诉我,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也让我为你分担分担痛苦。我这个当哥哥的有责任、也有义务为你排解心灵上的创伤,给你带来欢乐和幸福。”</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李海菁听到我发自肺腑的心里话,立刻破涕为笑,把我抱得更紧了,她侧身蜷卧在我的怀里,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白兔,轻声细语的说:“刚才你问俺回家来干啥了?现在俺就告诉你。今天吃过中饭,俺忽然感到有点睏,就趴在办公桌上准备迷糊一会,谁知竟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俺正在火车站广场上跳舞,欢迎外国一个代表团来青岛访问。跳了半天也没有见到外国代表团来,却见到你从车站里大摇大摆的走出来了。俺舞也不跳了,穿着演出服就追了过去。可是怎么追也追不上你。放开嗓门喊,你也听不见,眼睁睁的看着你上了公交车走了。这时,俺一跺脚,就醒了。下午上班,俺心里老是不淡定,不知道是真是假。为了验证这个梦,俺就神差鬼使的跑回来了。到家一看,吓得俺目瞪口呆:果真是你来了。俺就纳闷了,这世上难道真有心灵感应这一说吗?”</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我一听就笑了,摇摇头说:“说不清。现在科学还没有解开这个谜。但有一点我敢肯定:你上午一定想到我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李海菁没有正面回答我,她努努嘴朝我做了一个迷人而又悦目的鬼脸。这是她第二次送给我的一个礼物了。头一次还是我参加济南军区文艺创作学习班期间,咱俩相约着一起去四门塔游玩,在仲宫公交站台上,当她第一眼看到我在车上隔着玻璃向她招手时,她甜蜜蜜地笑了,随即冲着我做了一个迷人而又娱悦的鬼脸,就如同一个铆钉铆在我的记忆里一样,至今使我都难以忘却。那时我俩正在热恋之中,一切都显得那样甜蜜和美好。她把我视为她人生理想中的唯一君子,我也把她当作我少年时代就追寻的那个在河之洲采摘荇菜的窈窕淑女。可以说,是《诗经》的第一首诗《周南·关雎》成全了咱俩这段甜蜜而又凄美的姻缘。现在李海菁又把这个礼物送给了我,不得不使我又想起了咱俩卿卿我我的那些过往。我知道李海菁的这些良苦用心,她是让悔恨再一次唤醒我那麻木的灵魂,明白是我没有足够的耐心陪伴她一起等待,才造成了今天如此难以挽回的局面。只有我明白了这一切,我才能毫不犹豫的用行动来报答她,弥补她,治好她的伤痛。想到这里,我真诚地对她敞开了心扉,就像虔诚的基督徒顶礼膜拜他的上帝那样,动情地说:“海菁,你娘也说了,叫我要好好的帮帮你。从今天开始,我用行动来向你赎罪,这辈子我不想欠你的债!”</p><p style="text-indent: 2em;">“真的么?”李海菁吃惊地望着我,几颗晶莹的泪珠随之夺眶而出,她满心欢喜地把她憔悴的脸贴到我那滚烫的嘴唇上。过了好长一会,她才抬起头,轻言细语地对我说:“上次你寄照片来,俺看到你嘴唇上有了黑乎乎的胡渣子,就知道这家伙要戳人了。果然如此。”说着,她又把头深深地埋到我怀里,使劲地抱着我,吃吃地笑了。那温柔似水的身子比刚才抖动得更利害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不知不觉几个小时过去了。海菁她娘做好晚饭,站在楼梯口喊我们下去吃饭。海菁松开手问我:“几点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我抬腕看了一下手表,说:“六点多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nbsp;&nbsp;&nbsp;“唉呀,时间过得这么快。真有点像神话里说的,洞中待一日,世上已千年那种感觉了。”李海菁翻身爬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在嘴里嘟哝道。穿好衣服,又到镜前梳理了一下被弄乱了的头发,然后拉着我的手下楼了。不见她爹,就问她娘:“爹咋没有回来?”</p><p style="text-indent: 2em;">“可能单位又招待啥客人了。俺们先吃吧!”海菁她娘笑笑说,又转向我打招呼:“今晚就这样简单些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这还简单?这么多菜,已经够丰盛的了,要是再复杂一下,桌上就放不下了!”说着,我拿起汤勺在瓦罐里淘了一点鸡汤放到嘴里,咂咂“嗯!伯母熬的鸡汤特地道,味道鲜美,可口养人,我特喜欢喝!”放下汤勺,我又夹起一块酱猪头肉说:“这也是我的最爱。还是伯母懂我。”</p><p style="text-indent: 2em;">李海菁一直拿眼望着我,这时她用筷子敲敲桌子说:“别耍嘴皮子了,快坐下吃饭。”她另外拿了一个空碗专门给我装了一碗鸡汤,又朝里面洒了点白胡椒粉,说:“今天你辛苦了,多喝点鸡汤补补身子。”</p><p style="text-indent: 2em;">海菁她娘说:“你喜欢,每天晚上你就到这里来吃,俺给你做。”</p><p style="text-indent: 2em;">我朝李海菁看了一眼,说:“谢谢伯母!我来检查兵员情况,可能要到下面去跑,早呀晚的不确定,你们还是别费心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海菁她娘说:“你别客气,这里如同你家里一样,随时都可以来。”</p><p style="text-indent: 2em;">吃过晚饭,我拿起东西和海菁她娘告别出了门。李海菁坚持要送我,一直跟在我后面。走到坡道上,她突然眼含泪水楚楚的对我说:“哥,你知道吗?俺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才活得像个人样,你要多陪陪俺。”</p><p style="text-indent: 2em;">听李海菁这么一说,我立刻站住了,两眼直直地望着她,心里乱得半天说不出话来。难道她到现在过的都不是人过的日子么?我这样反复问自己。可她结婚以后给我写信并没有说到这些呀?是怕影响我的工作?哦,她太可怜了,憋到现在她才把内心的苦说出来,这要多大的勇气啊!这简直就像一个无助的人在困境中向正要伸出手来准备搭救她的人哀求一样。我不能再伤她的心了。于是,我默默地走过去,帮她擦干脸上的泪水,然后对她动情地说:“我在青岛不会待太久的,最多一个星期。我争取每天晚饭后利用出来散步的机会,到这里来陪你。”</p><p style="text-indent: 2em;">“好的!”李海菁高兴地笑了。她含情脉脉的迅速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说:“俺一下班就来家里等你。俺俩不见不散。”她把手中的大衣递给了我。</p><p style="text-indent: 2em;">我接过大衣忽然觉得青岛这里比潍坊暖和多了,在潍坊,一到晚上就要穿大衣,在青岛根本就用不着,倒的是海洋气候,就是不一样。接着我又把大衣披到李海菁身上,说:“先放在你这里,万一天气冷了,我再来取也不迟。”说着,我朝她挥挥手,转身走了。</p><p><br/></p><p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margin-top: 0px; margin-bottom: 0px; padding: 0px; color: rgb(102, 102, 102); font-family: -apple-system-font, Helvetica, PingFang SC, Hiragino Sans GB, Arial, Microsoft YaHei; white-space: normal; background-color: rgb(255, 255, 255);"><strong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color: rgb(34, 34, 34); letter-spacing: 0.544px; user-select: text !important;">未完,待续.......</strong><br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p><p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margin-top: 0px; margin-bottom: 0px; padding: 0px; font-family: -apple-system-font, Helvetica, PingFang SC, Hiragino Sans GB, Arial, Microsoft YaHei; white-space: normal; color: rgb(34, 34, 34); letter-spacing: 0.544px; background-color: rgb(255, 255, 255); user-select: text !important;"><br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user-select: text !important;"/></p><p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margin-top: 0px; margin-bottom: 24px; padding: 0px; font-family: -apple-system-font, Helvetica, PingFang SC, Hiragino Sans GB, Arial, Microsoft YaHei; white-space: normal; color: rgb(34, 34, 34); letter-spacing: 0.544px; background-color: rgb(255, 255, 255); user-select: text !important;"><strong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letter-spacing: 0.544px; user-select: text !important;">作者简介:</strong></p><p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margin-top: 0px; margin-bottom: 24px; padding: 0px; font-family: -apple-system-font, Helvetica, PingFang SC, Hiragino Sans GB, Arial, Microsoft YaHei; white-space: normal; color: rgb(34, 34, 34); letter-spacing: 0.544px; background-color: rgb(255, 255, 255); user-select: text !important;"><ignore_js_op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user-select: text !important;"></ignore_js_op></p><p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margin-top: 0px; margin-bottom: 0px; padding: 0px; color: rgb(102, 102, 102); font-family: -apple-system-font, Helvetica, PingFang SC, Hiragino Sans GB, Arial, Microsoft YaHei; white-space: normal; background-color: rgb(255, 255, 255); user-select: text !important;"><strong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color: rgb(34, 34, 34); letter-spacing: 0.544px; user-select: text !important;">陈怀斌</strong><span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color: rgb(34, 34, 34); letter-spacing: 0.544px; user-select: text !important;">,江苏盐城人,当过兵,搞过军农生产、新闻报道、文艺创作、宣传工作。转业地方,曾担任盐城市委宣传部新闻科长、盐城电视台副台长等职。多年来在国内各类报刊杂志上发表论文、通讯、散文、报告文学300余篇,其中:报告文学《岳士海和他的大洋梦》荣获中国报告文学“华西杯”竞赛二等奖;《谁破译了施耐庵密码》被中国新闻文化报网站及多家刊物发表;《毛主席著作天天读》被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转发到全军基层连队。</span><br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user-select: text !important;"/></p><p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margin-top: 0px; margin-bottom: 0px; padding: 0px; font-family: -apple-system-font, Helvetica, PingFang SC, Hiragino Sans GB, Arial, Microsoft YaHei; white-space: normal; color: rgb(34, 34, 34); letter-spacing: 0.544px; background-color: rgb(255, 255, 255); user-select: text !important;"><br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user-select: text !important;"/></p><p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margin-top: 0px; margin-bottom: 0px; padding: 0px; font-family: -apple-system-font, Helvetica, PingFang SC, Hiragino Sans GB, Arial, Microsoft YaHei; white-space: normal; color: rgb(34, 34, 34); letter-spacing: 0.544px; background-color: rgb(255, 255, 255); user-select: text !important;"><strong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user-select: text !important;">编辑:吴勇胜</strong></p><p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margin-top: 0px; margin-bottom: 0px; padding: 0px; font-family: -apple-system-font, Helvetica, PingFang SC, Hiragino Sans GB, Arial, Microsoft YaHei; white-space: normal; color: rgb(34, 34, 34); letter-spacing: 0.544px; background-color: rgb(255, 255, 255); user-select: text !important;"><strong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user-select: text !important;">总编辑:陆碧波</strong></p><link rel="stylesheet" href="//xinsubei.com/source/plugin/wcn_editor/public/wcn_editor_fit.css?v134_P6E" id="wcn_editor_c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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