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文 发表于 2024-5-6 17:39:14

陈怀斌〡踏花归来——我的文学路(第五十七、五十八节)

<p style="text-align: center; text-indent: 2em;"><strong><span style="font-size: 20px;">57</span></strong></p><p style="text-indent: 2em;">这次炮兵组织对青岛兵员情况进行走访检查的几位同志,都是从各师宣传战线上抽来的笔杆子。从第一天下去走访到结束,他们就留心把报告材料收集整理好了。昨天上午杜干事把任务一说,他们就开始动笔,到今天下午三点多钟,所有走访报告都先后交给了杜干事。吃晚饭的时候,大家一边吃,杜干事说:“你们各个人的走访报告俺初略看了一遍,都比较翔实,俺已把标题、观点以及所需内容都列好了,明天直接往里面填就行了,不要费太大的工夫。今晚你们睡个好觉,养足精神,明天再继续战斗。”</p><p style="text-indent: 2em;">到了第二天,我们几个人围在一张大桌上,按照杜干事的要求,统计数字的、剪接内容事例建议的,贴好一个就拿去抄,流水作业,虽然紧张,但大家同心协力,只用了大半天时间,一份30多页的青岛兵员走访报告就出来了。为慎重起见,杜干事又当着大家的面读了一遍,他一边读一边改,末了问大家:“这份报告有没有全面反映今年青岛兵员的实际情况?” &nbsp;</p><p style="text-indent: 2em;">大家说:“全面反映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杜干事又问:“有没有重要内容被遗漏了的?”</p><p style="text-indent: 2em;">大家说:“没有。”</p><p style="text-indent: 2em;">杜干事听了,满意地笑了。他把报告放进提包里,对大家说:“现在就去吃饭。吃过晚饭自由活动,明天上午咱们一起坐车回去。”</p><p style="text-indent: 2em;">吃过晚饭,杜干事想叫我陪他一块到栈桥上走走,被我婉言拒绝了,我说:“用了人家的自行车,现在拍拍屁股走了,恐怕不太礼貌,我想去给战友打个招呼。”</p><p style="text-indent: 2em;">杜干事也十分理解,说:“你去吧。晚上一个人注意安全。”叫上刘干事出去了。 &nbsp;</p><p style="text-indent: 2em;">杜干事去栈桥正好和我去李海菁家是同一条路。为了防止生出其它枝杈,我没有和他们一同前往,而是绕道来到了李海菁家。李海菁早已在院内等我了,听到我的脚步声,随即打开院门,把我迎了进去。她高兴地挽住我的胳膊,两个人一起进屋上了楼。这时海菁她娘追出厨房问:“鸡汤炖好了,是现在喝还是走的时候喝?”</p><p style="text-indent: 2em;">“走的时候喝。”李海菁说。</p><p style="text-indent: 2em;">进入房间,李海菁轻轻地关上门对我说:“因为你在这里时间短,所以俺也没有生炉子。天冷俺们就到床上坐坐吧!”于是咱俩来到床上坐下,海菁又拉过被子盖到我身上,然后抱住我说:“刚才在院子里等你,身子突然抖擞了一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可能冻着了,你抱紧俺,给俺驱驱寒。”</p><p style="text-indent: 2em;">听得说,我赶忙解开棉衣,让她贴到我身上。两个人就这样依偎着暖了一会,觉得不再冷了,李海菁这才抬起头来对我说:“哥,你明天就要走了,俺也没啥礼物送你,就写了一首诗,你就当做礼物收下吧!”说着,她从枕头底下取出一个信封递给了我。</p><p style="text-indent: 2em;">我接过信封说了声“谢谢妹妹”,又问李海菁:“我送你啥礼物好呢?”</p><p style="text-indent: 2em;">“除了你人,啥礼物俺都不喜欢。”李海菁朝我瞥了一眼笑了,她把头抵到我胸前,动情地说:“你把心都掏给俺了,还有啥比这个更珍贵的呢?” &nbsp;</p><p style="text-indent: 2em;">我听了她这句话,心里一热,随即感动地说:“你让我无地自容了。我对你的好,哪赶得上你对我的好?”</p><p style="text-indent: 2em;">李海菁一听,把我抱得更紧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这时,我从她信封里抽出她写给我的那首诗,只见在一张粉红色的便笺上写道:《思帝乡·见君梦里头》:</p><p><br/></p><p style="text-indent: 0em; text-align: center;"><em>思君愁,见君梦里头。雪里弄花床上,够风流。</em></p><p style="text-indent: 0em; text-align: center;"><em>举杯邀月醉够,是谁忧?牵牵心难别,恨一秋。</em></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p><p style="text-indent: 2em;">看到这里,我很快弄清了李海菁送我这首诗的意思,她借用《思帝乡》这个词牌作诗,目的就是要把她当前内心世界里的欢乐和忧愁充分坦露给我。她告诉我,这几天她和我在一起,是快乐的、甜蜜的、永世难忘的。她多么渴望咱俩能永远这样保持下去啊!她甚至拿出最好的酒来邀请我,不惜醉倒自己来挽留我。然而我还是要走的,我的工作不可能允许我留在这里。于是我在给她带来欢乐的同时,也给她带来了别离的愁苦。当她将要失去赖以依托的我那温暖的怀抱时,她就把恨转嫁到了我的身上,并发出了恨我一秋的呐喊。</p><p style="text-indent: 2em;">“你真要恨我一秋吗?”我问她。</p><p style="text-indent: 2em;">“当然要恨你一秋。”李海菁瞅了我一眼说:“这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开始俺写这首诗时,写的是恨你一生,后来想想,俺写一生恐怕你接受不了。为了照顾你的情绪和这几天的现实表现上,所以就改成了一秋。”说到这儿,李海菁向我张开了双臂,对我说:“快来感谢俺一下,感谢俺的宽容和大度。”</p><p style="text-indent: 2em;">我上去抱紧她,在她脸上火热地亲了一口。李海菁高兴地笑了,说:“过去人们常说,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这就是俺爱你的表现。以后你再碰到俺这样的诗,你就往这上面想,你就会进入情感的最高境界去理解俺写给你的诗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知道啦!”我松开手说。</p><p style="text-indent: 2em;">“在这美好的时光,美好的心境,美好的清欢中,你何不与俺和诗一首,也好给俺留下深深的不可抹去的念想!”李海菁望着我意犹未尽地说。</p><p style="text-indent: 2em;">我沉思了一会,说:“和‘流’押韵的美好诗句一时恐怕难找,我想另起炉灶,重新作一首。”</p><p style="text-indent: 2em;">“可以。”李海菁说:“只要你心到情到寓意到就行。”</p><p style="text-indent: 2em;">我低下头沉吟斟酌了一下,然后开口朗诵道:《喜迁莺·相见笑》:</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p><p style="text-indent: 0em; text-align: center;"><em>别离啼,相见笑,三更对烛闹。夜半击鼓声声高,起舞过谢桥。</em></p><p style="text-indent: 0em; text-align: center;"><em><span style="text-indent: 0em;">钗坠地,发乱了,绿瘦红肥不少。兴尽还问李家妹:何时再逍遥?</span></em></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p><p style="text-indent: 2em;">李海菁听了,一把拧住我的耳朵说:“好哇!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把俺俩的事情写到诗里,叫俺爹俺娘看见了,多不好呀?你快快把诗写出来,让俺锁到《百年好合》的箱子里。”</p><p style="text-indent: 2em;">“既然你不满意,我还写它做啥?就当没有作这首诗的。”我说。</p><p style="text-indent: 2em;">“不行!这首诗俺还要留存下来,它是历史的见证,俺俩情感的流露,你知俺知的事情,在记录俺俩爱的字典里,不可没有这首诗。”李海菁拧住我的耳朵不依不饶,直到我写好交给她,她才松手,把诗放到箱子底下锁起来,才和我一起下楼。</p><p style="text-indent: 2em;">海菁她娘已烧好鸡汤,见我俩下来,拿碗给我和海菁装上。我喝完鸡汤,便主动上去与海菁她爹她娘握手道别,海菁她爹说:“你有空多与海菁联系联系,信一到俺就告诉她。”</p><p style="text-indent: 2em;">海菁她娘说:“啥时到青岛来,俺还熬鸡汤给你喝。”</p><p style="text-indent: 2em;">李海菁拿来大衣与我穿上,眼里噙着泪水,把嘴对着我耳朵小声地说:“有两张照片放到你大衣口袋里了,你保管好,千万别让其他人看见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我下意识摸了一下口袋,里面确实有个硬硬的信封,就说:“你多保重身体,不要太劳累了。”说完,我就转身走了。走到半路上,我掏出信封一看,原来是李海菁今年夏天在海水浴场拍的泳装照。她怕分散我的精力,影响我的工作,所以就没有寄给我。那天我和她一起翻看《百年好合》里面的信件和照片,无意中她扔给了我。她觉得已经藏不住了,就给了我两张。照片上,她背对着身后一望无垠并闪着耀眼金光的大海灿烂地笑着,她那白皙的脸宠、白皙的胳膊、白皙的肚皮、白皙的大腿,在三点式黑色泳装的衬托下,更显得青春、性感、夺人眼目。别说我了,就是浴场里的青春少年见了,心里也会难抑海水般翻腾激荡。由此可以见得,李海菁当时为啥没有把这两张照片寄给我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第二天上午,我们一行几个人在杜干事的带领下,来到了青岛火车站。进门之前,我不由自主地扫视了一下周边的情况,发现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站在凛冽的寒风里,她穿着简朴,一身已经褪了色的黑色衣裤,头上戴了一顶只有两只眼睛还露在外面的橄榄色套筒毛线帽。她把自己包裹得好严实呀。看到这身打扮,我一下子明白了,这不是李海菁当年邀我一块去济南四门塔游玩的一身装束么?我被她的真情感动了,立即举手向她打了个招呼。李海菁见了,也挥手给我做了回应。我的举动引起了杜干事的注意,他问:“这是谁呀?你跟他打招呼!”</p><p style="text-indent: 2em;">“是借自行车给我的那个战友。昨天我关照她千万别来送行,她还是来了。”我说。</p><p style="text-indent: 2em;">“既然来了,咋不过来呀?还站那么远。”杜干事说。</p><p style="text-indent: 2em;">“她感冒了,怕传染给我们。”我找了个借口说。</p><p style="text-indent: 2em;">“那你就过去感谢人家一下。”杜干事吩咐说。带着大家进了火车站。</p><p style="text-indent: 2em;">我跑过去对李海菁说:“天这么冷,你还过来?万一感冒了,又要吃药,会影响你的身体的。”</p><p style="text-indent: 2em;">“俺知道。”李海菁说。接着眼泪就下来了,声音也变得凄楚了。她扑到我身上,紧紧地抱住我,说:“俺就是想再看看你。昨天俺一夜没有睡觉,心里老想着你走了,不知啥时候才能见到你,和你一起共度温馨美好的时光。”</p><p style="text-indent: 2em;">“会有的。”我宽慰她说。轻轻地推开她:“让他们看到就不好了。你回去吧,我走了。”说着,我离开了李海菁,向车站走去。</p><p style="text-indent: 2em;">“记住,妹等你。”过了一会,李海菁冲着我喊了一句,顿时使我感到她的声音是多么孤独、凄苦和悲凉。</p><p style="text-indent: 2em;">回到部队,政治处主任车继荣问我:“今年青岛的兵员质量如何呀?”</p><p style="text-indent: 2em;">“总体比往年要好些。”我说:“所不同的,就是增加了一些被改造好、表现突出、摘了帽的地富子弟,但数量不多。另外,农村兵比城市兵文化程度要低些,政治上懂得要少些,比如党和国家领导人、改革开放政策等等,问了许多人都答不上来。我写的走访报告已交给了杜干事,他说要搞一个意见发下来。到时候我们按照炮兵的意见,再结合本团的实际情况搞一个新兵教育方案,然后组织各单位实施。”</p><p style="text-indent: 2em;">车继荣同意了我的意见。不久,炮兵政治部《关于1982年新兵教育的意见》以文件的形式下发到各单位。按照上级的总体要求,我团又把它分成若干个专题,如请老红军、老英雄、老领导讲党内十次路线斗争,讲我军的光荣传统,讲新时期军队所肩负的为改革开放保驾护航等重大政治任务。通过教育,使新兵提高了认识,明确了奋斗目标,增强了当一个合格的解放军战士的信心。</p><p style="text-indent: 2em;">到了六月份,我到师里开会,中途休息,师政治部主任李玉亭对我说:“你要准备多干几年,先去院校深造,回来再挑重担。”</p><p style="text-indent: 2em;">“我一切服从组织安排,叫我干啥,我就干好啥!”我向李主任表态说。</p><p style="text-indent: 2em;">李玉亭很高兴地点了点头,又回到了主席台上,继续做他的报告。</p><p style="text-indent: 2em;">九月初,我怀揣《南京政治学院入学通知书》,坐火车来到《南京政治学院》报到。《南京政治学院》座落在南京下关的沙家湾,是原国民党交通部所在地,离火车站不远。报到后我才知道,我们这个班是来自济南军区各部队的营团干部班,一共12个人。在花名册上我还看到:炮兵团的宣传股长是正营,步兵团的宣传股长是副营。这让我感到十分惊讶和不解,同是一个团级单位的宣传股长,为啥职级上还有差别呢?我们的学期是一年半。为了不辜负领导的期望,我专心致志的搞好学习,所学政治、理论、军事等六门课程,每门考试都排在</p><p style="text-indent: 2em;">全班第二名。</p><p style="text-indent: 2em;">学习期间,我家属蒋学英写信告诉我,说部队派人来外调的同志对她说,你家老陈要提团职干部了。我心里感到很高兴,明白了师政治部主任李玉亭叫我来南京学习的目的了。他是管干部的,提拔哪一个人,他有话语权。于是我学习更加认真了,我要给关心我成长进步的李主任交上一份满意的成绩单。快要结束之前,班上有些同志已得到消息自己已经被提拔了。特别是那个平时迷迷糊糊、学习成绩一般、连我都不看好的老吕,也被提升为团政治处主任。当时我感到情况不妙,又不好写信回去询问,直到学习结束回到部队,战友冯国强才告诉我,这次外调除了我还有他一个。后来师里领导班子大调整,师政治部主任李玉亭、副主任陈法信都调到其它部队去任职了。新来的领导不看好江苏兵,说我们到现在还不带家属,这就是不安心在部队工作的表现,所以没有提拔。我到南京学习以后,冯国强已提为团政治处副主任,仍然是正营职干部。他还告诉我:新来的师里领导大都是山东人,这次干部调整,他们提了不少山东兵。</p><p style="text-indent: 2em;">听到冯国强这么一说,我心里立刻凉了半截,顿觉我在部队的政治生涯已经画上了句号。今后工作得再好,再怎么努力、标新立异,也不会有好的结果。既然得不到提拔重用,接下来的一条路就是转业地方工作了。冯国强己有了这方面的打算,并通过家属吴晓奇联系落实了机关单位。我的情况有所不同,刚从院校学习回来,听说总政有规定,从院校毕业的部队干部,三年以后才可以转业地方。另外我家属蒋学英还在乡下粮食部门工作,不像冯国强家属在市区单位,如果我现在就转业,在工作安排上就会输在起跑线上。通过权衡,我决定先调动家属工作,然后再积极争取早点转业。我不想继续在部队耗费自己的青春年华了。于是我采取了基本能过得去的态度,对待宣传股各方面的工作。</p><p style="text-indent: 2em;">1983年8月份,炮兵宣传处杨处长来我团了解宣传教育工作情况,末了他问我:“除了上述你汇报的这些,你觉得你们团还有哪些特色做法?”</p><p style="text-indent: 2em;">“坚持毛主席著作天天读。”我回答说。看样子我向他汇报的207团宣传教育工作10条经验体会没有引起他的兴趣。“我团基层连队一直坚持到现在,从没中断过。”</p><p style="text-indent: 2em;">“你说的这个特色很好。”杨处长满意地点了点头,“自林彪事件以来,全军坚持毛主席著作天天读这个做法已经不多了,现在你团连队能坚持这样做,说明你们的宣传思想教育工作还没有脱离正确的轨道。”</p><p style="text-indent: 2em;">杨处长在充分肯定我们的做法后,向我提出要到一个连队去看看现场。 &nbsp;</p><p style="text-indent: 2em;">“那就到一营二连吧!”我说:“二连不光天天读,而且还理论联系实际解决问题,使干部战士的觉悟天天都有新的提高。”</p><p style="text-indent: 2em;">杨处长同意了。第二天吃过早饭,我陪他到二连和各班战士见了面。上课号吹响以后,见各班战士都坐下来开始天天读,便在三班战士的床沿上坐下了。三班长唐三立选读了毛选《为人民服务》这篇文章后,接着全班展开了讨论,大家联系自己的思想工作实际,踊跃发言,气氛十分热烈。杨处长见了十分高兴,他对我说:“你总结一份经验材料直接寄给我。我觉得这个做法,对当前加强部队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很有指导意义。”</p><p style="text-indent: 2em;">杨处长走了以后,我向广播室王贵杰交待:“这两天我要在咱们大礼堂后面的化妆室写份材料,谁找我,你们都不要告诉他。”</p><p style="text-indent: 2em;">长时间不用,大礼堂后台化妆条台上已落满一层灰尘,我在上面铺了一张《解放军报》,便埋头静心写了起来,半天写一个部分,三部分一天半就写完了。我又回过头来改了一遍,觉得差不多了,再用稿纸誊写清楚,装进信封寄给了炮兵宣传处杨处长。两个月后,解放军总政治部《政治工作通讯》转发下来了,我一看,材料写了三个部分,只转发了最后一部分。第一部分提高认识和第二部分联系实际都没有转。第三部分是写的制定措施,确保把天天读引向深入。总政在转发这篇材料时,后面还特的加了一个括号,里面注明:转发至全军基层连队。全军有几百万部队,足矣说明:这份材料传播之广。这是我由生以来,最高级别机关转发的一份材料。心里虽有些欣喜,却依然高兴不起来。许多人写了一辈子材料,都没有在总政这个平台上转发过,有的即使转发了,也没有转发到全军基层连队,不也照样把官当上去了吗?我连一个小小的团职干部都提不上,又有啥值得吹嘘的呢?材料总政转发后,我一直没有对别人讲,这个材料是我写的。我当时写也不过是应付差事而已,并没有用心多少。有人却用心了,背着我向上级领导、向同事吹嘘这个材料是他写的。反正没有人认领,吹嘘吹嘘也不脸红。可是我知道,炮兵宣传处杨处长知道这个真相。这也不难理解:现在许多作家、专家、教授、甚至院士抄袭别人文章的比比皆是,令人咋舌。因为他们身上的光环是用钱买来的,没有真才实学,只好剽窃别人的劳动成果。</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p><p style="text-indent: 2em;">&nbsp;</p><p style="text-indent: 0em; text-align: center;"><strong><span style="font-size: 20px;">58</span></strong></p><p style="text-indent: 2em;">1985年5月底6月初,中央军委决定裁减军队员额100万,被称为“百万大裁军”。这是时任军委主席的邓小平对国际形势作了深刻分析提出来的。他认为世界大战在较长时间内打不起来,要求我军抓住这一时机即时实行战略性转变,由应对全面战争转变为应对局部战争,军队建设从准备“早打、大打、打核战争”的临战状态转变到和平时期建设的轨道上来。这一转变对我军现代化建设产生了深远的影响。</p><p style="text-indent: 2em;">这次“百万大裁军”,改革力度很大。11个大军区合并为7个军区,陆军军改编成集团军,炮兵、高炮部队成为集团军中的第一兵种。炮八师为第一兵种中的一个旅。为了确保这次军改的顺利进行,所有被精简的干部都集中起来办班,进行了为期三个月的“百万大裁军”战略意义教育,要求大家自觉服从组织安排,为部队迈向现代化建设站好最后一班岗。我没有提成团职干部,早就有了转业地方工作的思想准备,家属已通过关系从乡镇粮管所调到市粮食部门,这为我转业地方安置工作提前打好了基础。现在“百万大裁军”,我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回去了。但也有些同志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在学习班上发了不少牢骚。他们见我一直不吱声,就对我说:“你倒沉得住气,风浪都把船掀了,你还能稳坐钓鱼台吗?”</p><p style="text-indent: 2em;">我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自找烦恼又有何用?还不如拿发牢骚的时间多考虑考虑自己转业到地方,做个啥工作比较合适,然后再尽量去争取。”</p><p style="text-indent: 2em;">学习班一结束,我就离开了部队。考虑到今后很少有机会再和李海菁见面了,便绕道去了青岛,作最后的告别。来到李海菁家,一按门铃,楼上传来声音:“来啦!”门一开,见是李海菁,就问她:“你是啥时来的?”</p><p style="text-indent: 2em;">李海菁关上门,拉起我的手说:“你来信光说来,又没有说哪一天来,俺怕你来了进不去门,收到你的信后,俺就过来等你了,今天已是第三天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我欠意地说:“当时写信还不知道学习班啥时结束。昨天政委突然过来和大家天南海北的吹了一通,末了说:‘从明天开始,你们可以回去为自己的工作张罗张罗了。’今天我就过来了。哪晓得你为等我来回跑了三趟,实在辛苦你了,这个情叫我咋补偿呢?”</p><p style="text-indent: 2em;">“这好办。你先把俺抱上楼。”李海菁拿胳膊勾着我的脖子说。她已摆好了让我抱的姿势。</p><p style="text-indent: 2em;">“我手里还拿着东西,叫我咋抱呀?”我为难地说。</p><p style="text-indent: 2em;"><span style="text-indent: 2em;">“不就是两瓶景芝特曲和几包点心吗?放到条台上便是了。”李海菁瞅了我一眼说。她努努嘴有点不耐烦了。</span></p><p style="text-indent: 2em;">我把东西放到条台上,然后抱起李海菁上了楼,说:“你比过去重些了,脸色也好看多了,如果精神上再天真、浪漫、活泼些,你还是我心中的那个李海菁。”</p><p style="text-indent: 2em;">“哎!你心中的那个李海菁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李海菁叹了一口气说,“俺只有和你在一起,你才有可能看到当初那个在河之洲采摘荇菜的窈窕淑女!”</p><p style="text-indent: 2em;">进入房问,我把李海菁放到床上。依旧勾着我脖子的李海菁仍然不肯放手,我只好挨着她躺到床上。李海菁松开胳膊揽腰紧紧抱着我,两眼深情地盯着我望了一会,问:“听说这次大裁军力度很大,到底大到啥程度呀?”</p><p style="text-indent: 2em;">“这么说吧,大到炮兵被撤销了,炮八师、高炮师被整编成集团军旅了,我们团的干部大部分被精减回地方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俺的天哪,砍了这么多。”李海菁立刻显出惊讶的神色说:“当初俺要是不退伍,这回也被一锅端了。尚若现在退出现役,大家一窝蜂涌向地方,恐怕工作还不如俺那时好安排呢!”</p><p style="text-indent: 2em;">“你说的没错。现在我就面临这样的问题。”我忧心忡忡地说:“去年我有个战友提前回去了,被安排在市纪委工作,现在我再回去,就没有他那个机遇和运气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条条大道通罗马。俺相信你不会被一条路逼死的。”李海菁宽慰我说:“你还能写点东西,地方上有不少单位缺少你这样的人才。是金子总会发光的!”</p><p style="text-indent: 2em;">我还想对她吐露自己的心声,李海菁把手放到我嘴上,不让我说了。咱俩就这样默不作声地拥抱了一会,李海菁突然推开我说:“俺娘不知道你来,俺得上街买的菜回来。否则,等俺娘回来再去买,就要抓瞎了。”说着,穿好衣服就要出门。</p><p style="text-indent: 2em;">“我陪你一块去吧!”我坐起来问。</p><p style="text-indent: 2em;">“不用了。万一被人发现又要说闲话。”李海菁拦住我说:“你辛苦了,就在床上躺躺吧,俺快去快回。”</p><p style="text-indent: 2em;">李海菁走了不多会,有人开门了,我不知道是海菁她爹还是她娘,只听见脚步声进入客厅又上了楼,然后问:“是海菁回来了吗?”</p><p style="text-indent: 2em;">我一听是海菁她娘,就说:“伯母,海菁去买菜了,还没有回来。”一边说着,我赶忙穿上衣服,坐了起来。</p><p style="text-indent: 2em;">海菁她娘见是我的声音,就推门走了进来,她喜笑颜开地说:“前几天海菁就对俺说了,你要来。好在俺在家里备了一些菜,俺现在就下去烧。”说着,就急匆匆的下楼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我穿上鞋紧跟着来到厨房,只见海菁她娘取过已经杀好的老母鸡放到切板上挥刀就剁,剁好放到锅里焯了一下,洗净倒到瓦罐里,再加上各种营养食材用火炖。接着又去淘米做饭。忙完这两件事,她才松了口气,一边摘菜一边问我:“现在你有孩子了吗?”</p><p style="text-indent: 2em;">“有了。两个闺女。”我回答说。</p><p style="text-indent: 2em;">“两个了?”海菁她娘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么快就有两个孩子了?有没有违背计划生育呀?”</p><p style="text-indent: 2em;">“山东这里没有违背,江苏那边违背时已经不能打胎了。”我说。接着我又解释道:“生二胎是当时政治处党支部开会,先各个人自报,然后支部研究同意,才通知我:你家属可以怀二胎了。后来我被调到师宣传科工作,政治部计生办领导向我了解情况,我如实说了。此后再没有人提过这件事。”</p><p style="text-indent: 2em;">“你这个擦边球打得真准!”海菁她娘一拍大腿“咯咯”地笑了,“如果你提前三个月或推后四个月,你生二胎的事情就泡汤了,江苏那边非逼着你家属做人流,山东这里根本就不会同意你家属怀孕。你的运气真好。”说到这儿,她忽然低下头去,掉起了眼泪,说:“俺家海菁到现在还没有怀上,俺和她爹都很着急,夜里老睡不着觉,翻来覆去考虑这件事,也不知道咋回事,真是愁白了头。”</p><p style="text-indent: 2em;">我理解海菁她娘此刻的心情,也理解李海菁不愿为胡二狗生孩子的坚定决心,但不理解李海菁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她娘,让两位老人一直深陷在无端的焦虑中,为她担心,为她痛苦。想到这里,我对海菁她娘说:“伯母,海菁身体健康没有问题,只是她不想为胡二狗生孩子。结婚之后她一直服用避孕药,每次和二狗同房后,她都用药水清洗,可能受到药物的影响,现在一时难以怀上,只能碰碰看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这闺女,此事至今都没有跟娘说过,让娘一直蒙在鼓里。现在俺知道了,也就放心了。怀斌,你要多帮帮你妹妹,不能叫她受一辈子苦啊!”海菁她娘说到这里,撩起袖子擦了擦眼泪。</p><p style="text-indent: 2em;">“我说的这件事,你们不能让海菁有所觉察,你们也晓得她的脾气,处理不当,她会形成逆反心理,你们就更不好与她沟通了。”我提醒海菁她娘说。</p><p style="text-indent: 2em;">正说着,李海菁提着篮子推门进来了,见我也在厨房里,顿时显出一脸的惊讶问:“俺不是叫你在床上休息的吗?咋又跑下来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不等我回答,海菁她娘接过菜篮子说:“你俩到楼上去吧,等晚饭烧好了,俺再叫你们下来。”把我俩推出了厨房门。</p><p style="text-indent: 2em;">回到房间,李海菁身子突然颤抖了一下,我赶紧抱住她说:“天这么冷,在外面呆了这么长时间,别再冻着了,赶快上床暖暖吧!”我把她扶到床上,背靠床头坐好,并拿被子给她盖上。见她两只手冰凉冰凉的,又掀起棉袄把她手放到我胸前捂。一边捂我一边问她:“都买了些什么好吃的东西,费了这么长时间?”</p><p style="text-indent: 2em;">李海菁噘起小嘴撒娇说:“还不都是为了你!你来了,俺当然要买些你喜欢吃的东西犒劳犒劳你,所以就多跑了几个地方。买的熟食有酱猪头肉、干烤大虾、九转大肠、油爆双脆、海菜凉粉等,口味都是上等的好。”</p><p style="text-indent: 2em;">“太好了!我还没有吃呢,口水就被你说下来了。还是菁妹妹好,处处想着哥。”我感动地说。</p><p style="text-indent: 2em;">李海菁见我夸赞她,张开眉眼望着我高兴地笑了。她拿捂暖了的手轻轻的挠我的胳肢窝,挠得我好痒好痒的。我不由自主的往后一退,她顺势把我推倒床上,然后骑到我身上,说:“复仇的时候到了!你老欺负俺,挠俺挠得俺都喘不过气来,今儿个俺也叫你尝尝这个被挠的滋味!”说着,把手伸到我腰间最怕痒的地方挠了起来。我不停的在床上滚,越是滚越是怕痒,李海菁就越兴奋,她一边挠一边在嘴里念叨:“都说男的怕痒护老婆,俺虽然不是你老婆,但是你怕痒,说明你肯定护俺这个小妹妹……”</p><p style="text-indent: 2em;">正闹着,海菁她娘在楼下喊了。李海菁这才住了手,整理好衣服到镜前梳理打扮。我站在她身后一边望着她一边问:“你吃过饭该回去了吧?”</p><p style="text-indent: 2em;">“回去干嘛?”李海菁停住手中的梳子问我。</p><p style="text-indent: 2em;">“你不回去,二狗就会找过来,见我在这里,多尴尬呀!”我担心地说。</p><p style="text-indent: 2em;">“他现在已乐不思蜀了,动不动就往深圳跑。名义上说是去招商引资,其实就是拿着公家钱去泡小姐。”李海菁耸耸肩说:“听他私下里对他朋友说,如今那边开放得很,吃饭有小姐陪,跳舞有小姐陪,睡觉也有小姐陪。只要你有钱,小姐随你挑,点那个那个就跟你走,简直就像活在仙境里一般,即使天上的玉皇大帝也赶不上那里人快活!”说到这儿,她在鼻子里哼了一声,鄙夷地说:“如今他们单位领导听说了,现在也千方百计找借口去那边招商引资了。” &nbsp;</p><p style="text-indent: 2em;">“你得看住点,防止他把病毒传给你。”我提醒李海菁说。</p><p style="text-indent: 2em;">“他敢!”李海菁拿梳子敲了一下梳妆台说:“俺已告诫过他了,如果他把病毒带回来,俺就一刀砍了他那个只会吐奶不干好事的狗杂碎,然后把他扫地出门,从此不再相见!”</p><p style="text-indent: 2em;">我一听就笑了,说:“我只是提醒你一下,没必要跟他生这么大的气。”说着,我拉着李海菁来到楼下。见海菁她爹早已在桌前坐好等我们了,便喊了一声“伯父好!”就和李海菁一起在凳子上坐下。</p><p style="text-indent: 2em;">海菁她爹十分客气地对我说:“以后来就不要带东西了,又叫你破费。”端起酒杯,“来,俺们喝酒。”和我碰了一下,一仰头倒进了肚里。</p><p style="text-indent: 2em;">连着喝了几杯酒,海菁她爹脸色渐渐地红了,他年龄大了,酒力明显不如以前了。他望着我努力张大眼睛对我说:“这回来了,就不要再急着走了,在这里多住几日,你转业回了盐城,以后再来青岛的机会就少了,俺心里有好多话还没有来得及与你扯呢,比如人生……”</p><p style="text-indent: 2em;">“人生这个话题太大了。”我接过海菁她爹的话头说:“就拿我来说吧,童年这段人生是心酸悲苦的,三天三夜也倒不完。当兵这段人生既有意外也有遗憾,意外是我当兵不到三年就入党提了干部;遗憾的是已被确定提拔对象,却因为师政治部主任、副主任调动,导致我晋升团职干部泡汤。如今从部队转业到地方,这是我人生的最大转折点,今后如何走好人生的这步棋,安排到哪个部门单位工作很关键。所以我才急着要回去找关系探路子做工作。”</p><p style="text-indent: 2em;">“俺不同意。”李海菁听我说要急着回去,接着不乐意了,随即踢了我一脚,说:“下午刚到,板凳还没有坐热呢,现在就想拍拍屁股走了,亏你也想得出?你必须多住几日,也让俺心里好受些。”说着,眼泪就下来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这时,海菁她爹她娘也一起来劝。海菁她爹说:“从转业到地方工作,还有许多时日,没有个一年半载,哪能就到位了。俺们局里姚书记回来联系了以后,半年多才到局里正式上班。这么长时间,你也不差这几天,就在这里多住些时日吧!”</p><p style="text-indent: 2em;">海菁她娘擦擦眼泪说:“俺已快到退休年龄了,上班不上班的无所谓,你在这里俺天天给你做好吃的,不会亏了你的。”</p><p style="text-indent: 2em;">说到这里,李海菁又踢了我一脚,说:“就这么定了,不住满一个星期不准走。”</p><p style="text-indent: 2em;">望着李海菁眼里那满是闪动的泪花,我的心又软了下来,放下急切回去的冀望,默默地点头同意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海菁她爹见了,一举杯高兴地说:“来,俺们继续喝酒。”只见他手一抛,离他尺把远的酒就飞进了他嘴里。听说他在酒桌上喝酒喝兴了,就会向客人们展示他这个独门绝技。他甚至炫耀说:“这是喝酒的最高境界!”</p><p style="text-indent: 2em;">喝着酒,吃着海菁买来的酱猪头肉等上口好菜,再喝几口海菁她娘炖的鸡汤,大家心里十分爽意。海菁她爹对我说:“今天你来了,俺高兴,咱俩再干它一杯。”说着,拿起酒瓶要给我倒酒。</p><p style="text-indent: 2em;">李海菁当即制止说:“俺看你俩喝的差不多了,再喝就要误事了,别喝了吧。喝到这个份上,喝喝茶,唠唠嗑也挺好。”</p><p style="text-indent: 2em;">海菁她爹嘻嘻笑着望着我放下酒瓶,说:“听俺闺女的,喝茶唠嗑。”</p><p style="text-indent: 2em;">海菁她娘随之进了厨房,不一会工夫端出三杯茶,是上好的杭州龙井泡的,茶叶碧绿碧绿的,在透明的玻璃杯里翻着个,把淡淡的清香送到我们的肺腑里。海菁她娘笑嘻嘻的把茶杯放到我们仨人面前。接着又把桌上的盆盘罐碟拾进厨房,擦干桌子,在凳子上坐下,继续陪我们喝茶。海菁她爹喝着龙井茶,咂吧咂吧嘴,问我:“你刚才说,你的童年人生是心酸悲苦的,俺很想听听你这段经历。”</p><p style="text-indent: 2em;">“说出来你别笑话。”我苦笑了一下说:“我一出生,我母亲就不想要我了,因为我上面已有了一个姐姐四个哥哥,一家七口人本来生活就很艰难了,现在再添一个人吃饭,实在养不起了,便把我扔在铺里冻。我大姐见了不忍心,用她的旧衣服把我包起来,喂汤喂水才没有被冻死。解放初期那几年,大家生活都过得比较苦,连二分钱一盒火柴都买不起,村上大多人家都是用的打火石。一个人一年二尺布票,都没有钱买,到了夏天,有些家境窘迫的妇女下地干活,只穿了件裤头,肩膀上披一块纱布。我记得我长到10岁了,一夏天都是光着屁股,还跟着我三哥去外婆家,又从外婆家去了镇上玩了一圈才回家,来回20多里路,没有那个人说我。那时和我一般大的男孩子都这样。上学不要钱,但写作业用的铅笔橡皮擦要自己买。就是这个微不足道的钱,也要拿家里鸡生的蛋到镇上去卖,换成钱再到商店里买。到了寒冷的冬天,没有棉鞋穿,就用稻草、布条和芦花合起来打成茅鞋窩子穿。怕被雨雪潮了底冻坏脚,便在脚底下捆上一块砖头,踩到学校教室里,再把砖头解下来放到一边,回家再用。我上小学的那几年冬天,每年都是这样度过的。后来遇上三年自然灾害,日子就过得更苦了,一人一天只供应四两八钱粮食,由生产队食堂统一烧成稀饭,各家各户去打,一人一顿一碗。为此有人戏说:这一碗照见人的稀饭吃下去,一泡尿肚里就啥也没有了。实在饿的不行了,就去摘树叶、扒树皮、挖草根吃,甚至有的人家吃起观音土,吃了拉不出屎就用筷子掏。我父亲告诉我,当时我们村最多的时候,一天饿死七个人。和我父亲一个辈分家的孩子饿死了,放在家里七天不埋,就是为了那一人一顿一碗照见人的稀饭。我在上海的大姐听说了家里的境况,每个月都寄五块钱回家,补贴家里度难关。79年我调到师宣传科当干事,一次回家休假,科长程源明另外多给我几天假,叫我到上海把科里的照相机修一下。在上海的几天时间里,我大姐才告诉我,那每月寄回去的五块钱,都是她卖血换来的。我一听就止不住哭了,三年啊!我大姐为了家里人不被饿死,不知卖出去了多少血?要不是她每个月给家里寄回用血换来的五块钱,我很可能早就饿死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听了我童年的叙说,海菁她爹低下头去抹着眼泪沉思了好长时间。他仿佛也想起了他童年时代的那些悲惨的往事:他父母养不起他,在去济宁要饭的路上,把他送给了一个教书先生。那时他才3岁。教书先生姓冯,50多岁了,膝下无儿无女,见他聪明伶俐,就把他收养下来,教他读书识字,想方设法供他上学,直到他考入曲阜师范大学。入学的第二年,养父母先后去世,他在学校的救助下,才完成学业。每当想到这些不幸,他都要心酸落泪。这时,他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凄苦地对我一笑,说:“有这段人生经历也好,容易感到满足和幸福。好日子能过,孬日子也能过,万一将来打起仗来,打得一塌糊涂,吃糠咽菜也能生存下去,不致于一时接受不了,就跳楼。”</p><p style="text-indent: 2em;">“不要危言耸听!”海菁她娘白了海菁她爹一眼说:“现在离战争还远着哩。当初中苏在珍宝岛弄了那么几下,不是也没有打起来吗?”说着,起身进厨房收拾东西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海菁她爹听了,一摊双手,无奈地摇摇头说:“活在居安思危,死在有患无备呀!”起身摇摇晃晃上了楼。</p><p style="text-indent: 2em;">“就是你话多,说了那么一大堆,把俺的大事都耽误了!”李海菁拉起我的手,小声的埋怨道。</p><p style="text-indent: 2em;">“什么大事?”我张大疑惑的眼睛问她。</p><p style="text-indent: 2em;">“还有啥大事?你这个呆瓜!”李海菁随即在我胳膊上拧了一把。</p><p style="text-indent: 2em;">“噢!噢!我知道了!”我说。两个人上楼进入房间。</p><p style="text-indent: 2em;">此刻房间里炉火烧得正旺,接在炉口上那节烟筒都烧红了。李海菁连忙铲了两铲子早就和好了的稀煤封到炉口上,然后在上面捅了三个小孔,盖好炉盖对我说:“这样炉子就烧得慢了,烧到明天早上都不成问题。如果像刚才那个烧法,俺房间空间小,要不了三四个小时,就把里面的氧气烧没了。人睡着了,没了氧气,就会窒息的。听说胜利油田就出过这样的事故。”</p><p style="text-indent: 2em;">“印象中,我好像也听说过。过去都不太在意,经你这么一提醒,还真要认真对待。”说着,我就去刷牙洗脸上床睡觉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在李海菁家这几天,海菁除了单位有事去一下,其它时间都陪着我。海菁她娘每天忙里忙外,变着法儿烧好的给我们吃。那天上午,海菁她娘忙完了中饭菜,拿围裙擦擦手,乐哈哈的对我说:“怀斌哪,俺一见到你来,就高兴,看样子俺们还真有缘呢,你干脆就做俺的干儿子吧!”</p><p style="text-indent: 2em;">我一听就笑了,说:“伯母,我是海菁的哥哥,不做干儿子,也是一家人啊!”</p><p style="text-indent: 2em;">“那倒是。”海菁她娘说,笑眼里噙着泪花。她说:“俺和她爹都恨自己当初做错了决定,让你不能情有所愿,把海菁推到了火坑里,害了她一辈子,到现在连个孩子都没有。将来老了怎么办呢?谁来照顾她呢?”</p><p style="text-indent: 2em;">海菁她娘的几句话,把李海菁说哭了,她趴在我的肩膀上抽泣着说:“女儿不孝,让娘担心了。到时候实在不行,只好听天由命了。老了不能动了,就一根绳子结果了自己。”</p><p style="text-indent: 2em;">“没那么严重。”我见李海菁说得太伤感、太离谱了,便赶忙宽慰她说:“你人生的路还长着呢,不可能一条道走到黑。退一万步讲,真要是那样,就领养一个孩子,或者从亲戚中过继一个过来也行呀,现在没必要这样过早的悲观!”</p><p style="text-indent: 2em;">“是呀!是呀!”海菁她娘看到海菁伤心,赶快转过话头说:“现在没必要这样过早的悲观,办法总是人想的,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说到这儿,她抬腕看看手表说:“哇!到吃中饭时间了,俺装饭给你们吃!”随即进了厨房,端出瓦罐说:“鸡汤是不能少的!”又端来海参烧蛋白、鸟贼烧萝卜、芹菜炒木耳,里面加了少许虾仁,说:“这些都是你们喜欢吃的!”最后又端来两碗白米饭说:“今天就让海菁体验一下南方人的生活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李海菁说:“俺在部队也时常吃白米饭,南方人的生活俺早已领教过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伯母,你也一块吃吧!”我说。</p><p style="text-indent: 2em;">海菁她娘笑笑说:“俺喜欢看着你们吃,见你们吃得有滋有味,俺心里特别高兴。”她歪起头望着我俩,脸上堆满了笑容,那情形就好似迎着朝阳开放的山菊花,既诱人,又芳香。</p><p style="text-indent: 2em;">吃过中饭,我俩上楼休息了。下午起来,我对李海菁说:“明天我就要走了,我不在你身边,你自己要多加保重,该吃的吃,该喝的喝,首先要把自己的身体养好了。其次就是要把自己活成一个快乐的人。生活本身是美好的,但由于社会的错综复杂,总有许多纠结、困惑和烦恼向你袭来,只要你调整好心态,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一切发生的不如意会不遣自散的。”</p><p style="text-indent: 2em;">李海菁默默地望着我,一句话也不说。刚才她听我说明天就要走,心里“咯噔”了一下,接着情绪一下子降到了冰点。有几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眼眶里慢慢的滚了下来。是她在向我苦苦的哀求?还是要告诉我隐藏在她心中的那些痛苦?其实她不说,我也知道,她不想我明天就走。可是我总不能在这里一直呆下去吧?我的工作一天不落实下来,我就一天寝食难安。于是我轻轻的捧起她满是泪水的瓜子脸,深情地对她说:“海菁,你要理解哥。这次我回去把工作落实得差不多了,我还要回部队办手续的。到那时,我再来青岛看你,你安心的在家里等我好吗?”</p><p style="text-indent: 2em;">一丝苦涩的笑容又回到了李海菁的脸上,她把头深深的埋到我的怀里,对我说:“下次来,你一定要多住几日,不要这样急着走。”</p><p style="text-indent: 2em;">我答应了她的要求。</p><p style="text-indent: 2em;">回到盐城,我家属蒋学英对我说,她已与秦南老乡张明生联系过了,叫你到市委组织部干部培训科落实知识分子政策办公室帮忙,先熟悉地方上的情况,等部队办完了转业手续,再考虑工作上的事情。我一听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张明生是市委组织部干部科长,承担着全市科以上干部的考察、提拔和调动工作,他说一句话,还是管用的。于是我便放心地去报到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市委落实知识分子政策办公室在市政府南楼三楼上,市委组织部干部培训科副科长冯忠明具体负责这项工作。他年轻、精明、能干,可以说是年轻干部中的佼佼者。我向他说明了来意后,他热情地接待了我,说:你来得正好,我们办公室人手少,正需要人帮忙。现在各地报上来的材料不少,都需要看,需要对照政策一一进行落实,工作量很大,辛苦不说,而且还要细心、精准、到位,确保一个不漏。这是关系到每一个知识分子的政治生命问题,马虎不得。这几天你先看文件,看材料,弄懂弄通国家有关落实知识分子的政策、规定和要求,然后对照各地上报上来的材料,凡是符合国家政策、规定和要求的,都要坚决纠正,落实到位,不留后遗症。”</p><p style="text-indent: 2em;">我把冯忠明讲的这些话记到本子上,然后向他表态说:“冯科长,我在部队当了十几年兵,把人当傻了,地方上的事情接触的很少,做得不够的地方,请你多多批评指正。我保证坚决服从领导,努力做好工作。”</p><p style="text-indent: 2em;">冯忠明望着我点点头,满意地笑了。他说:“边学边干,相信你很快就能进入角色,做好落实知识分子政策工作。”</p><p style="text-indent: 2em;">在市委落实知识分子政策办公室一年多时间里,我每天提前上班打扫卫生,洗茶杯,打开水。我到时,组织部副部长孔德厚也到了,他也是来打扫部长室卫生、倒痰盂、打开水的。每当我看到他端着痰孟穿梭在走廊里,从不嫌脏,也没有架子,都让我感动和敬佩。他是从响水县委副书记的岗位上调到市委组织部当副部长的,并分管落知办这一块工作。在我离开落知办之前,他被调到省劳动厅工作了。上班以后,几乎每天都有来访的同志,有来咨询相关政策的,有来申诉的,有来要求纠错恢复待遇的等等,不管谁来,我都热情接待,倒茶搬凳子请他们坐下来倾诉自己的要求。我认真做好记录,然后拿着材料一起向冯忠明汇报,提出自己的意见和看法,最后由他定夺。工作中我碰到一些有新闻价值的信息、典型人物和好的经验做法,我都及时写成新闻稿件,送新闻媒体刊登播出。如《中国劳动人事报》、《健康报》、《盐阜大众报》、《盐城晚报》、《信息之窗》、《盐城广播电台》等都先后采用过我撰写的稿件。冯忠明看了很高兴,还把这些文章拿给部长彭淦泉看。彭部长满意地点点头,说:“你们工作干得不错。尊重知识,尊重人才是党和国家的重大方针,我们必须要认真把它贯彻落实好。”</p><p><br/></p><p><br/></p><p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margin-top: 0px; margin-bottom: 0px; padding: 0px; color: rgb(102, 102, 102); font-family: -apple-system-font, Helvetica, PingFang SC, Hiragino Sans GB, Arial, Microsoft YaHei; text-wrap: wrap; background-color: rgb(255, 255, 255);"><strong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color: rgb(34, 34, 34); letter-spacing: 0.544px; user-select: text !important;">未完,待续.......</strong><br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p><p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margin-top: 0px; margin-bottom: 0px; padding: 0px; font-family: -apple-system-font, Helvetica, PingFang SC, Hiragino Sans GB, Arial, Microsoft YaHei; text-wrap: wrap; color: rgb(34, 34, 34); letter-spacing: 0.544px; background-color: rgb(255, 255, 255); user-select: text !important;"><br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user-select: text !important;"/></p><p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margin-top: 0px; margin-bottom: 24px; padding: 0px; font-family: -apple-system-font, Helvetica, PingFang SC, Hiragino Sans GB, Arial, Microsoft YaHei; text-wrap: wrap; color: rgb(34, 34, 34); letter-spacing: 0.544px; background-color: rgb(255, 255, 255); user-select: text !important;"><strong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letter-spacing: 0.544px; user-select: text !important;">作者简介:</strong></p><p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margin-top: 0px; margin-bottom: 24px; padding: 0px; font-family: -apple-system-font, Helvetica, PingFang SC, Hiragino Sans GB, Arial, Microsoft YaHei; text-wrap: wrap; color: rgb(34, 34, 34); letter-spacing: 0.544px; background-color: rgb(255, 255, 255); user-select: text !important;"><ignore_js_op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user-select: text !important;"></ignore_js_op></p><p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margin-top: 0px; margin-bottom: 0px; padding: 0px; color: rgb(102, 102, 102); font-family: -apple-system-font, Helvetica, PingFang SC, Hiragino Sans GB, Arial, Microsoft YaHei; text-wrap: wrap; background-color: rgb(255, 255, 255); user-select: text !important;"><strong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color: rgb(34, 34, 34); letter-spacing: 0.544px; user-select: text !important;">陈怀斌</strong><span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color: rgb(34, 34, 34); letter-spacing: 0.544px; user-select: text !important;">,江苏盐城人,当过兵,搞过军农生产、新闻报道、文艺创作、宣传工作。转业地方,曾担任盐城市委宣传部新闻科长、盐城电视台副台长等职。多年来在国内各类报刊杂志上发表论文、通讯、散文、报告文学300余篇,其中:报告文学《岳士海和他的大洋梦》荣获中国报告文学“华西杯”竞赛二等奖;《谁破译了施耐庵密码》被中国新闻文化报网站及多家刊物发表;《毛主席著作天天读》被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转发到全军基层连队。</span><br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user-select: text !important;"/></p><p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margin-top: 0px; margin-bottom: 0px; padding: 0px; font-family: -apple-system-font, Helvetica, PingFang SC, Hiragino Sans GB, Arial, Microsoft YaHei; text-wrap: wrap; color: rgb(34, 34, 34); letter-spacing: 0.544px; background-color: rgb(255, 255, 255); user-select: text !important;"><br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user-select: text !important;"/></p><p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margin-top: 0px; margin-bottom: 0px; padding: 0px; font-family: -apple-system-font, Helvetica, PingFang SC, Hiragino Sans GB, Arial, Microsoft YaHei; text-wrap: wrap; color: rgb(34, 34, 34); letter-spacing: 0.544px; background-color: rgb(255, 255, 255); user-select: text !important;"><strong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user-select: text !important;">编辑:吴勇胜</strong></p><p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margin-top: 0px; margin-bottom: 0px; padding: 0px; font-family: -apple-system-font, Helvetica, PingFang SC, Hiragino Sans GB, Arial, Microsoft YaHei; text-wrap: wrap; color: rgb(34, 34, 34); letter-spacing: 0.544px; background-color: rgb(255, 255, 255); user-select: text !important;"><strong style="overflow-wrap: break-word; user-select: text !important;">总编辑:陆碧波</strong></p><link rel="stylesheet" href="//xinsubei.com/source/plugin/wcn_editor/public/wcn_editor_fit.css?v134_P6E" id="wcn_editor_c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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