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父亲(新近修改)
<p style="text-align: center; text-indent: 2em;"><span style="font-size: 14pt;font-family: 宋体;">平淡的父亲(新近修改)<span lang="EN-US"><o:p></o:p></span></span></p><p style="text-indent: 2em;"><span style="font-size: 14pt;font-family: 宋体;"><br/></span></p><p style="text-align: center; text-indent: 0em;"></p><p style="text-indent: 2em;"><span style="font-size: 14pt;font-family: 宋体;"></span></p><p style="text-indent: 2em;"><span style="font-size: 14pt;font-family: 宋体;"><br/></span></p><p style="text-indent: 2em;"><span style="font-size: 14pt;font-family: 宋体;">我的父亲“吴承李”,他有“教名”:吴教龙。<span lang="EN-US"><o:p></o:p></span></span></p><p style="text-indent: 2em;"><span style="font-size: 14pt;font-family: 宋体;">小时候我的环境让我知道,我有一个算不得光彩,也算不得不光彩,而使我们似有所尴尬,似乎不知如何归类的父亲。因为,别人的父亲可以是工人、店员、农民……,都说明从事着一份正常的乃至是堂皇的社会职业,然而,我的父亲,他曾经的职业竟然是道士。在进入新中国的情况下,这渐至不成其为职业,而且颇有落后、迷信、古怪的意味,在社会的进步的眼光中,渐渐有着一种没落的、灰色的意味。而在旧小说中,除了修炼成仙家高人的,其余每每被写成平庸的以至作恶的人。只不过,生活中我所见的几个,都是贫苦老实而自食其力的普通街民,我的父亲就是这最普通情况里的一个。<span lang="EN-US"><o:p></o:p></span></span></p><p style="text-indent: 2em;"><span style="font-size: 14pt;font-family: 宋体;">坦白地说,我从未见过我的父亲看书,而我的家中,唯一的一本书是毛笔恭抄、线装成册的《道德经》(这也可算是我的全部的“家学”),以我浅学的程度把玩之余,也曾寻思:这个册子出于谁的抄写?是父亲,还是祖父?但终于没有问。回想起来,这“没有问”,似乎也成了一个遗憾,本来完全是可以问一下的,但我就是没问过,似乎也是想问一下的,但终于是没有问,而自己泯没了这份好奇。回忆起来,我们父子之间虽朝夕相处,却是彼此极少开口说话的,父子之间可算一辈子处在各自安好的“淡漠无为”之中。<span lang="EN-US"><o:p></o:p></span></span></p><p style="text-indent: 2em;"><span style="font-size: 14pt;font-family: 宋体;">我上学时填写《登记表》,在“家庭成份”一栏里,会无师自通写上“城市贫民”。这把家庭出身加以了模糊化,虽然“贫民”是实,不过,校长王会林先生走近我的身旁,我就此请教过他,他是同意我这样填写的。<span lang="EN-US"><o:p></o:p></span></span></p><p style="text-indent: 2em;"><span style="font-size: 14pt;font-family: 宋体;">我的父亲作为一家之长的这个家庭的实际情况,也确实当称之为城市的“贫民”或“平民”。<span lang="EN-US"><o:p></o:p></span></span></p><p style="text-indent: 2em;"><span style="font-size: 14pt;font-family: 宋体;">小时候(<span lang="EN-US">1950</span>、<span lang="EN-US">60</span>年代),我家虽穷,除了早早出嫁的大姐与出外谋生的大哥,其余弟兄姐妹们没有不上学的,上着学,就是快乐,就是努力走向希望。于是,一九五七、五九、六<span lang="EN-US">0</span>年,作为普通百姓的我家接连有三人进入大学,不再要家中负担,虽然我家依然要算是穷人,但感觉良好。<span lang="EN-US"><o:p></o:p></span></span></p><p style="text-indent: 2em;"><span style="font-size: 14pt;font-family: 宋体;">想来,父亲原也是可以安排我们其中的一个两个去早早地就业的,那就可以给家中带来些收入,而父亲却没有那样做,他为了我们的上学而独自担负起了家中过日子的辛苦:母亲远在上海打工,家中五个子女,两个上中学,三个上小学,家务负担就在身有患疾的父亲一人肩上,家中主要靠着母亲从上海寄回家的三十元过日子,两个上着中学而得到几元助学金的,也就回来交给父亲以助家用。<span lang="EN-US"><o:p></o:p></span></span></p><p style="text-indent: 2em;"><span style="font-size: 14pt;font-family: 宋体;">散淡无事未就业的父亲后来一度被动员出去担任居委会副主任,据说每月有八元的补助,实际上这就是他的工资,对于我家,是颇有接济之力的。<span lang="EN-US"><o:p></o:p></span></span></p><p style="text-indent: 2em;"><span style="font-size: 14pt;font-family: 宋体;">我的父亲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他没有丝毫的阴沉,也并不沉思,他只是平凡而已,他本色地总是一个普通的生活着的平民。他不仰仗,不哀告,不幻想,老老实实,随遇而安,本份守己,无卑无亢地过着。他对生活有时也许有一点艺术的静观而神态安祥,每每独自一人静静地坐着,而有中和愉悦之意在他的眼中,我从未见他有过怒目或忧郁。父亲一辈子不曾有什么话跟我说,这移之于我的弟兄姐妹也一样。父亲生时,对此我是觉得极平常极正常的,但父亲殁后,这却让我时时回味,以至认为父亲的为人为己的状况,与他曾从小习“道”是不无关系的。然而,总的说来,我的父亲未必具有怎样的高明,他只是一个平静而自安的人。<span lang="EN-US"><o:p></o:p></span></span></p><p style="text-indent: 2em;"><span style="font-size: 14pt;font-family: 宋体;">记得我读小学时,那成绩本子就叫《成绩簿》,是每星期要拿回家让家长盖章的。我的父亲的木刻的私章就在桌上的一个老地方,我回去后自己拿了那章就盖了。父亲是从不看我的《成绩簿》的。这在我,并没有理解为父亲的不负责,就是说,父亲是信任我的。父亲的这一“无为”态度推而广之,从小对我别的方面也不管。所以我从小野玩(那时我的姐兄都上大学去了),并且带着我的弟弟游水、钓鱼、远足到郊野去捉“蛮咋”(蝈蝈),哪里都敢去,二人在夏天总是被晒得乌黑。有一回我因顽皮闯祸而不敢回家,竟在空无一人的菜市场案板上睡了一夜。回家后我的父亲对我也不曾有一句责备,他只是服侍忐忑回到家中的我好好吃了早饭。父亲的这一态度使我自惭自愧,并且我知道我的胡闹是出格的了,以至心中有点愧对父亲。我的母亲为了家中生计,远在上海打工,我和弟弟从小一直跟着父亲过,他从来没有呵斥过我们,更谈不上动手教训我们一下。从小,都是父亲给我和弟弟洗澡,夏天在家里的长澡桶里,天凉了就一起到浴室去。当父亲老了,我带父亲到浴室去洗澡,他却坐在浴池边上不敢下水,他应当知道浴池的水其实没有多深,但他就是怕那浅浅的一汪池水,这是他患有高血压的缘故。我只得让他就坐在池边上给他洗洗,做儿子的心中不免起着一种悲哀和无奈。我的父亲总之并无特别之处,他只是一个脾气很好、言语很少、与年俱老的人,我从未见他有什么不平与感慨,他永远地只是平平静静,随遇而安。<span lang="EN-US"><o:p></o:p></span></span></p><p style="text-indent: 2em;"><span style="font-size: 14pt;font-family: 宋体;">有说:瞎子阿炳之父为无锡三清殿道观雷尊殿的当家道士,擅长道教音乐。阿炳从小随父习艺,<span lang="EN-US">12</span>岁已能演奏多种乐器,并经常参加拜忏、诵经、奏乐等活动。这使我联想到在我的父亲因公家需要而写的一纸自传里,写到他也是这般年龄就做道童的。这样推想起来,从道童升为道士,做一个合格的道士,当是一种努力学习乐谱、乐器与有关道教经典之类的过程,也有优劣之分,优秀的道士都精于自己的乐器、记得很多的古曲。道士之外,我是见过“道人”的,那是为道士们挑箱子的,出行时“道人”就是个服力的人,而道士们空手而行,每每有一柄质地很好的纸扇在手,这是他们作为“士”的存在的风度和象征。<span lang="EN-US"><o:p></o:p></span></span></p><p style="text-indent: 2em;"><span style="font-size: 14pt;font-family: 宋体;">我的父亲对于他曾经的道士职业,看来既无羞愧,也无自豪。我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他自己和他的职业。他那职业里包含的一些有价值的技艺,他从来不谈,更没有半点要传授给我们的意思。<span lang="EN-US"><o:p></o:p></span></span></p><p style="text-indent: 2em;"><span style="font-size: 14pt;font-family: 宋体;">我家里没有一件乐器,小时候却见过一些人一时把乐器存到我家里来,预示着他们明日将一起远足到哪里去辛苦一趟,挣几个小钱,于是一时间我家中有了多种乐器,我父亲就独自有些试弄,笛子、唢呐、三弦、二胡之类的,吹拉弹拨出悦耳的乐句,该算是行家里手。吹唢呐时双颊往外鼓起很大,有如一个膨胀的气球,那显然很费力气,但显得已经驾驭自如,真不是一天能练出的功夫。只是从没见他在家里整曲地演奏过,他大约只是负责地把那些乐器检查一下,以便明日的使用。在他的意识中,他们的那些穷事与我们无关,精于乐器和道教音乐已经算不上什么出息,没必要往下传给我们,生长在新社会的晚辈们自有在新社会的学习和前途,彼此各自顺其自然吧。<span lang="EN-US"><o:p></o:p></span></span></p><p style="text-indent: 2em;"><span style="font-size: 14pt;font-family: 宋体;">我偶读到一段费尔巴哈,他主张“在宗教是普通的散文而不是诗的情况下消灭宗教”,这也就是主张反对那些属于迷信的东西,而并不抹煞里面属于诗的东西。“在宗教中,除了幻想以外,情感、实际的方面、寻觅美好的东西、寻求保护和援助等等,都是极端重要的”,“人们在宗教中寻找安慰”,这些都是某种“诗的东西”。根本地说,“艺术并不要求把它的作品当做现实”。据此,那么可以说:我的父亲曾经是既在宗教的诗里又在宗教的散文中活着的人,并且曾经安心在这样的诗中,而曾以这样的散文作为他的职业。这样哲学地说来,我的父亲的前半生也就不至于被我们这些后人想象得过于窝囊。<span lang="EN-US"><o:p></o:p></span></span></p><p style="text-indent: 2em;"><span style="font-size: 14pt;font-family: 宋体;">后来我知道,原来,我从未见过的祖父,也是道士。多年以后,在家中一直挂着的他的颇大的遗照后面发现他题写了几句有些意思的话:<span lang="EN-US"><o:p></o:p></span></span></p><p style="text-indent: 2em;"><span style="font-size: 14pt;font-family: 宋体;">浮生若戏,每日登台,演尽悲欢离合;<span lang="EN-US"><o:p></o:p></span></span></p><p style="text-indent: 2em;"><span style="font-size: 14pt;font-family: 宋体;">俗子多情,返朴有期,何妨弄假成真。<span lang="EN-US"><o:p></o:p></span></span></p><p style="text-indent: 2em;"><span style="font-size: 14pt;font-family: 宋体;">这意思,在旧文学中,似曾相识。那么,我的祖父至少是喜欢这样的文字的。母亲以前对我说过,我的祖父本是读书人,这可就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一个证明。我还问过我的母亲:我家老祖上是做什么事的?我的一字不识的母亲竟然回答我:做太医。母亲是“没文化”的人,说出“太医”二字来似乎也有点突兀而不寻常。隔了很长时间的后来,我终于曾就此问我的大哥:所谓做过太医,是哪里的太医?大哥回答说:衙门里的。他只这样回答了一句,别的也说不出什么来。于是此事也只好到此为止而难以弄得清楚了。在旧社会,大约一般行医之人,都是被百姓称之为太医的。而中医学与道教确有深刻关系,所以觉得如果祖父既做过医生,后来又成为道士,也属自然。所以,祖父给自己放大得很大的照片是堂而皇之头戴道冠的,并且姿态表情颇显自在和自信,而我的父亲一直把他的父亲这幅放大的照片高高地挂在堂屋的墙壁上。<span lang="EN-US"><o:p></o:p></span></span></p><p style="text-indent: 2em;"><span style="font-size: 14pt;font-family: 宋体;">我的父亲比我的祖父在文化上可算稍逊,他一定没有那样玩弄文字的能力,从没见他舞文弄墨。至于那几句话,是否祖父原创,我也不知道,而写在自己照片背后,说明着他对人世认可这样的理解,并且愿意心安理得和光同尘在这样的诗意中。有一天,我的老姑母到我家来提醒说,老爹百岁了,照片应当烧化了。所以,家里人竟就烧化了那张大相片,那后面几句话,是我的大哥后来告诉我的,幸而被他发现并且记了下来,要不然,我对于我的祖父,除了在大照片上认识了他,别的可就谈不上有所知道了。至于我的父亲是否晓得他的父亲曾有题写在这张大照片后面的文字,如果晓得,是否也认可这样的“世界观”,现在也无从去询问了。<span lang="EN-US"><o:p></o:p></span></span></p><p style="text-indent: 2em;"><span style="font-size: 14pt;font-family: 宋体;">我的父亲有八个子女,母亲谈起我的二姐,不免拭泪说:当时很有青年跟着“打过长江去”的大军而去,后来都有了前途,可是我们拦着没让她去,结果她生病不治死了。这些话真实反映着社会大变动之际的某种情况。<span lang="EN-US"><o:p></o:p></span></span></p><p style="text-indent: 2em;"><span style="font-size: 14pt;font-family: 宋体;">我家至少自祖父以来,就是平凡已久的升斗小民,谈不上有过何种显赫,却有着身在道教而娴熟其音乐和道场的清高。如果就祖上的情况问我的父亲,得到的回答可能会多一些,可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要问父亲这样的陈旧的事情,他也从来不跟我们说,也是认为实在没有说的必要吧。在我的印象上,父亲一辈子跟我们说的话,加起来没有几句,也从来未见他呵斥过任何一个儿女,包括我和我的弟弟。<span lang="EN-US"><o:p></o:p></span></span></p><p style="text-indent: 2em;"><span style="font-size: 14pt;font-family: 宋体;">我记得老邻居们对我那穷困、普通而本份的父亲都很尊敬,乃至竟然称他为“大老爷”。原来,在做道场时,我的父亲是坐在正中的,而道场联结着阴阳两界,那坐在正中的人,尽管世俗的家中过得困难,却依然得到一种民间的迷信的敬畏。大概,我的父亲在他自己的那个职业里还算是个业务尖子吧。听说我的父亲当过本地道教协会的会长;我问母亲,她说有这事,主要是我的父亲老实忠厚,所以被大家公推出来担此名头。有老先生说,泰州的道士们,作为古来职业道士的最后一批人,对于国家挖掘民族音乐材料,有过贡献,一九六<span lang="EN-US">0</span>年前后,音乐学院曾经把他们请到南京去住了好一向时,演奏他们掌握的所有曲目,做了录音。这似乎是他们的人生最有意义最光彩的一页。他们都可算是旧时代留下来的最后的古典音乐演奏家,如今都作古了。<span lang="EN-US"><o:p></o:p></span></span></p><p style="text-indent: 2em;"><span style="font-size: 14pt;font-family: 宋体;">乐师纪竹之子纪律送给我几张照片,其中有一张是“江苏省工农业余文工团乐队全体同志合影”,摄影时间“<span lang="EN-US">1959.2.20</span>”,合影者有三十二人,我的同学吴晓农的父亲佘楚风先生神采奕奕坐在第二排正中,他的右边第三人、白发者便是我的父亲,清瘦而老的模样,算来当时他才四十八岁,而佘先生在中学里工作,他的物质生活状况比我的无收入的父亲好,这是他们二人气色不同的根本原因。<span lang="EN-US"><o:p></o:p></span></span></p><p style="text-indent: 2em;"><span style="font-size: 14pt;font-family: 宋体;">另有一张照片是“江苏省工农业余文工团合影留念”,摄影时间“<span lang="EN-US">1959.5.20</span>”,数了一下,合影者达<span lang="EN-US">121</span>人,是包括许多演员的了。我的父亲坐在前排,是年岁较大的人;却未找到佘先生,可能此次合影他不在场。而这张照片上我的父亲坐在前排右边,坐姿散漫,目光旁视远瞻,仿佛忘记正在拍照而独自神游物外了。<span lang="EN-US"><o:p></o:p></span></span></p><p style="text-indent: 2em;"><span style="font-size: 14pt;font-family: 宋体;">由这两张照片所示日期可知,我的父亲当时在南京有三个月左右。参加这个“江苏省工农业余文工团乐队”与参加民族音乐挖掘工作,大约还不是一回事。在我的家里,却从未见过有任何这样的照片收藏。我的父亲诚然是个散淡的人。<span lang="EN-US"><o:p></o:p></span></span></p><p style="text-indent: 2em;"><span style="font-size: 14pt;font-family: 宋体;">我的家在一条小巷里,那是我的祖母家的房子,祖母家姓李,我的父亲俗名“承李”,即承嗣李家之意。我记得小时候我们全家是在庙里住过的。那是城隍庙后宫,在大殿的后面。大约在五十年代初,庙里的菩萨是我的父亲他们自己动手毁掉的,那当然有政府的号召而为当时的他们所拥护。我记得父亲做这事时是高兴的,那时他才四十岁人。菩萨烧掉,庙宇被收为国家房产,做了医院和药厂的宿舍(现在又恢复为庙宇了),道士们被安排了工作,有的还到省与中央的乐团里当了演奏员。我的父亲也是被安排了工作的,他却没有就业,一是体有患疾,二是家中多子女无人照应,大约也有性情散漫不习惯去上班的原因。<span lang="EN-US"><o:p></o:p></span></span></p><p style="text-indent: 2em;"><span style="font-size: 14pt;font-family: 宋体;">在一次早餐会上,老文化人肖仁先生对我说,一九四九年,大军出发去渡江作战,泰州乐队一路吹送几十里到江边,其中有你的父亲。<span lang="EN-US"><o:p></o:p></span></span></p><p style="text-indent: 2em;"><span style="font-size: 14pt;font-family: 宋体;">父亲的没有参加工作,成了我的家里曾经贫困的一个原因,可是我的父亲的去世,让我们全家无不悲痛,也是我最为悲痛的事情,我在小说《胡驴子》(<span lang="EN-US">1988</span>年第<span lang="EN-US">2</span>期《新华文摘》转载自《收获》)的最后一节写的那悲伤的儿子,其实就是我自己。<span lang="EN-US"><o:p></o:p></span></span></p><p style="display: none; text-indent: 2em;"><mp-style-type data-value="3"></mp-style-type></p><p><br/></p><p><strong>来源:沙黑<br/></strong></p><p><strong>荐稿:姚敬厚</strong></p><p><strong>编辑:吴勇胜<br/></strong></p><p><strong>总编辑:陆碧波</strong></p><link rel="stylesheet" href="//xinsubei.com/source/plugin/wcn_editor/public/wcn_editor_fit.css?v134_P6E" id="wcn_editor_c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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