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国曾（泰州） | 五十年前的一篇典型发言
<section style="font-size: 16px;"><section style="font-size: 18px;"><section class="mp_profile_iframe_wrp"><mp-common-profile class="js_uneditable custom_select_card mp_profile_iframe" data-pluginname="mpprofile" data-id="MzkwMTYyOTU0Nw==" data-headimg="https://xinsubei.com/plugin.php?id=wcn_editor:wx_img&url=http://mmbiz.qpic.cn/mmbiz_png/Sgf61DmjIDUqNoHO78X2Cv5uCZFMvx6lCsUK8rdrqwwUEqm0oyNZ6b3V7dkRjiaHj6iaU9KdzLYhticuopbFNuJ2Q/0?wx_fmt=png" data-nickname="扬子江文萃" data-alias="" data-signature="扬子江药业集团大众读写平台" data-from="0" data-is_biz_ban="0"></mp-common-profile></section></section><section style="text-align: right;color: rgb(62, 62, 62);font-family: FZKai;"></section><section style="font-size: 18px;"><p style="text-indent: 2em;text-wrap: wrap;">1972年8月31日，省里开电话会，主题：清理三无人员，整顿社队工业。三无人员：请来帮助办厂的外地大师傅、采购员、能工巧匠，他们是工厂的顶梁柱；社队工业：公社、大队、生产队办的工厂企业，改革开放后叫乡镇企业。为什么清理整顿呢？说是“不务正业，影响农业。社队办、建筑站，两个大坏蛋，专挖社会主义墙脚。”清理整顿的目标：人心向农，劳力归田。除了农字头儿的厂，该关的关，该停的停。</p><p style="text-indent: 2em;text-wrap: wrap;">我是“老三届”初中生，当时，在兴化县戴南公社“协助办公室文字和宣传工作”。公社和区委，挤在护国寺内，三进老屋十来间旧房，十几名干部。外地的，每人有间挤挤夹夹的宿舍兼办公室。本地的干部，多“办无定所”。平时，大院里空空如也，只有公社秘书带着会计公勤员等留守，收收发发，上传下达。干部都下乡蹲点，包片分线，办公室就在田间地头百姓家。公社书记也不例外。</p><p style="text-indent: 2em;text-wrap: wrap;">省里电话会后，县里在戴窑公社传达。之后，各个公社会议动员，广播宣传，标语上墙，轰轰烈烈。三无人员，六神不安。不少人与其坐等清理，不如“脚嘟嘟”开路；有的公社，办厂没本事，关厂打头阵；有的一刀切，下任务，压指标，先锁门，后走人，一关了之，一了百了；有的公社，没有社队工业，本就无厂可关，因而骨里欢喜，报个任务完成，大功告成；我们戴南书记叫陈美银，是个老革命，经验丰富，多谋善断。往常，会议一散，回来就干。这一次，嘴上清理整顿，手上按兵不动，眼睛瞪着望风头，一心盼着运动虎头蛇尾早点儿结束。</p><p style="text-indent: 2em;text-wrap: wrap;">我们戴南，人多地少，种田管不了嘴，家庭编织业、小作坊小手工业颇为活跃。农具炊具，小有名气，铁匠船遍布大江南北。还有不少人跑单帮、贩洋货，闯上海，上江南，四处混嘴谋生，早早接受了工业文明。曾有一段时间，上面号召：人民公社必须大办工业！戴南久旱逢甘霖，“书记挂帅，全民参与”。社队工业初具规模，势头看好。眼下，就像丰收在望的庄稼，突遇台风暴雨，人们的心情，可想而知。</p></section><section style="text-align: center;margin-top: 10px;margin-bottom: 10px;line-height: 0;"><section style="vertical-align: middle;display: inline-block;line-height: 0;"></section></section><section style="text-align: right;color: rgb(62, 62, 62);font-family: FZKai;"><p style="text-align: center;"><strong>扬子江药业集团千禧湖</strong></p></section><section style="font-size: 18px;"><p style="text-indent: 2em;text-wrap: wrap;">然而，周边形势压人，上面不断查问。陈美银想出一招：省里开的会，省里的先进典型贯彻得咋样？先派人去摸摸底。</p><p style="text-indent: 2em;text-wrap: wrap;">没几天，“情报”来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text-wrap: wrap;">吴县龙桥大队，是全国水稻高产典型。支书吴火金，算盘精，会当家（后来是中央候补委员）。人家说“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龙桥人却说“庄稼一枝花，全靠钱当家”。高产田是一张张钞票摞起来的！没有工业，哪来的钱？</p><p style="text-indent: 2em;text-wrap: wrap;">海门中兴大队，支书董仁亲，人称“海门的陈永贵”，是九大代表、省委委员兼南通地委副书记。“学大寨，赶大兴”，口号遍全省。派去的人住宿“中兴参观接待站”。晚上闲逛，碰到好多上海口音的，一聊方知，都是些乐不思归的“超级三无人员”，还有所谓的“反动技术权威”。专人服侍，好菜好肴，盛上来吃，收下去洗，晚上还咪几盅状元街的大曲酒。</p><p style="text-indent: 2em;text-wrap: wrap;">华西大队，名闻天下，人来人往参观“吨粮田”。五金厂呢，却闷声大发财，藏之于河沟树丛，隔之于荆棘围栏。吴仁宝说了：“以现实主义真抓实干，以形式主义应付官僚主义！”听了“真经秘诀”，大家会心一笑，豁然开窍。</p><p style="text-indent: 2em;text-wrap: wrap;">漾了几天，戴南亮出旗号：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紧密结合具体实际，认真搞好清理整顿！正值群众性学哲学用哲学热潮。陈书记鼓励大家联系实际看当前。工业农业，相辅相成，彼此促进，不可偏废。工业搞好了，主导位置确立了，农业基础才稳固，“以农业为基础、以工业为主导”的发展方针，才会全面落实。毛主席早在《论十大关系》中，就提出“两条腿走路方针”、一整套“同时并举”。同时，全社上下，结合实际，大张旗鼓，开展群众性算账对比活动，除了算壮大集体经济账、工业武装农业的账，还算增加社员收入的账。有个高产穷队，“粮食过千斤，分配没现金”，社员“天天巴分配，巴到年底分个屁（配）！”家里凤凰高处飞，外头姑娘不肯嫁，高产队变成了“光棍队”。那些厂办得好的，“机器轰隆响，银沟儿往家淌！”陈北大队荒田多，支书王舜德穷则思变，认准了无工不富，把自家的屋料，院子里的大树，投到队里建厂房；出差时为省二分摆渡钱，游水渡河。集体富了，他却只拿二等劳力工分，说自己年纪大了，不能多拿。一次路过镇江住旅社，服务员发现这个穿大裤挡裩头儿的老农民，包里竟有省党代会材料（王舜德时任省人大常委会委员），一边让人慢住他，一边悄悄报了警。账算下来，有人编了顺口溜：不算不比不知道，一算一比吓一跳。工厂关不得，机器不能停。没有社队办，回到解放前！</p><p style="text-indent: 2em;text-wrap: wrap;">过了几天，忽然传来惊人消息：地委书记韩培信要来戴南调研！扬州地区二三百个公社，为什么选择边远偏僻、无船不行的戴南？大家心里忐忑，生出不少猜测。有说韩书记是来关厂的，有说陈美银这下子书记当不成的，也有担心以后日子怎么过的。大家正在愁眉不展等消息，综合厂的厂长赶来报告：韩书记到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text-wrap: wrap;">陈美银一脸惊讶：书记怎么跑到综合厂了？</p><p style="text-indent: 2em;text-wrap: wrap;">原来，头天，韩培信乘吉普车到泰县（姜堰），再乘船到沈高看农田水利，与河横支书陈忠善交流。是日，月朗星稀，银盘高挂，蛙声一片。韩书记兴致大发，顺风顺水，乘船来到兴化县张郭公社刘东大队。正好庄上有间婚房，新郎陪新娘家去“回门”了，一下子解决了支书顾桂喜安排地委书记住宿的难题。第二天一早，韩培信看了秋播准备，看了刘东玻璃厂，张郭公社用小轮船把他和秘书送到戴南综合厂码头。</p><p style="text-indent: 2em;text-wrap: wrap;">在陈美银陪同下，韩培信看了戴南农修厂等几家社办厂，又看了陈北大队等几家上规模的队办厂。工厂墙上都刷着鲜红的“毛主席教导、党中央号召”：全党动员，全民参与，满腔热情地办好社队工业！</p></section><section style="text-align: center;margin-top: 10px;margin-bottom: 10px;line-height: 0;"><section style="vertical-align: middle;display: inline-block;line-height: 0;"></section></section><section style="text-align: right;color: rgb(62, 62, 62);font-family: FZKai;"><p style="text-align: center;"><strong>扬子江龙凤堂中药展示馆</strong></p></section><section style="font-size: 18px;"><p style="text-indent: 2em;text-wrap: wrap;">接下来，在公社党委会议室听汇报。陈美银先读了一段毛主席语录：“目前公社直接所有的东西还不多，如社办企业，社办事业……虽然如此，我们伟大的、光明灿烂的希望也就在这里。”然后直奔汇报主题：围绕农业办工业，办好工业促农业。开门见山，没得客气话、絮子话、套话，咋做咋说，原汁原味，其他与会者随时补充，无拘无束。都是一天到晚做的事，情况数据、群众反映，经验教训、问题建议，随手拈来，如数家珍，明白白，熟滔滔。韩书记听得入神，时而点头，时而提问，时而点评，时而与大家讨论，通常不到两小时的会，不知不觉，开到点罩儿灯。</p><p style="text-indent: 2em;text-wrap: wrap;">最后，韩书记说话：该讲的已经讲了，请你们把今天的书面汇报、口头报告、各位的发言讨论，整理成一份典型发言，重点回答：贯彻落实毛主席党中央发展社队工业的伟大号召，取得了哪些初步成果？今后怎样带领群众，实现“伟大的、光明灿烂的希望”。</p><p style="text-indent: 2em;text-wrap: wrap;">1973年，江苏省第二次农业学大寨会，三家典型介绍：吴县代表县，戴南代表公社，华西代表大队。</p><p style="text-indent: 2em;text-wrap: wrap;">1975年秋，我被派驻戴南北朱大队。一天晚上，公社吉秘书打来电话，大声说道：小许啊，快到公社来，了不得，不得了，一件天大的巧事！电话里我都能看见他手舞足蹈的快活样子。</p><p style="text-indent: 2em;text-wrap: wrap;">我赶到公社一看，10月11日《人民日报》头版头条，标题赫然在目：《伟大的光明灿烂的希望》，副标题：河南巩县回郭镇公社围绕农业办工业，办好工业促农业的调查。我们的典型发言，引用的毛主席语录、标题、副标题，时隔三年，与这篇文章一模一样。吉秘书说：“经此一事，平生幸矣！”</p><p style="text-indent: 2em;text-wrap: wrap;">以后多年，戴南人为此为荣，更加奋发努力，大办办好社队工业。1976年，陈美银升任兴化县委常委、副县长，主抓农村经济，分工戴南。1979年12月，华国锋签署国务院嘉奖令，嘉奖陈北大队。大队一级，全省只有华西、陈北获此殊荣。1980年，戴南公社获惠浴宇签署的省政府嘉奖令。再后来，戴南成为长江以北首批亿元镇（仅两家）。</p><p style="text-indent: 2em;text-wrap: wrap;">1987年夏，省委书记韩培信在江都召开乡镇企业座谈会。参会者：市委书记、县委书记、乡镇书记各三名。我作为乡镇书记有幸忝列。</p><p style="text-indent: 2em;text-wrap: wrap;">会议没有会标，不用话筒，韩书记自己主持。其间，聊到他主政扬州印象深刻的三件事。其中之一便是发现典型推广典型，保护和发展了乡镇企业，并且得到省委的充分肯定。他深情回忆了戴南之行，以及戴南的那份典型发言，时隔15年，他记得清清楚楚。</p><p style="text-indent: 2em;text-wrap: wrap;">随着韩书记的回忆，我脑子里一幕一幕像过电影，韩书记说的那份典型发言材料越发清晰。我们把材料写好送上去后，不几天，从扬州取回修改稿。我们参与起草整理的几个人争相传阅：每一页都用红笔划划杠杠，修修改改，除了语录、标题、事例、数据，还有同志们三个字，差不多重写了。不久，戴南公社召开三级干部大会，落实地区会议精神，这份修改稿成为展览内容：20×15的方格稿纸，空行之间，空白之处，写满了韩书记那健硕流畅、略向右上倾斜的钢笔红字。吉秘书把它和那份《人民日报》放在一起，当宝贝收藏。从扬州开会回来，我特意请假回了趟戴南，“我得找到它，寄给韩书记！”然而，吉秘书早已退休，镇政府大院白果树下的旧房拆了，我和吉秘书合用的文件橱已无影无踪。时任秘书李树和陪我翻箱倒柜，忙了一天，了无所获。</p><p style="text-indent: 2em;text-wrap: wrap;">那天，我暗自发狠：哪一天，我一定要把这件关乎戴南社队工业前途命运的事儿写出来！</p></section><section style="font-size: 18px;"></section><section style="text-align: right;color: rgb(62, 62, 62);font-family: FZKai;"></section><section style="text-align: center;color: rgb(87, 15, 1);font-size: 20px;"><p><span style="background-color: rgb(224, 224, 224);"><strong><br/></strong></span></p><p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background-color: rgb(224, 224, 224);"><strong>作者简介</strong></span></p></section><section style="text-align: center;margin-top: 10px;margin-bottom: 10px;line-height: 0;"><section style="vertical-align: middle;display: inline-block;line-height: 0;"></section></section><section style="color: rgb(87, 15, 1);font-family: FZKai;"><p style="color: rgb(62, 62, 62);text-wrap: wrap;"></p><p style="color: rgb(62, 62, 62);text-wrap: wrap;"><strong>许国曾</strong>，兴化人。最小的“老三届〞初中生。先后在乡镇、县、市机关工作过，现为退休公务员。喜欢阅读，偶尔习作。曾在《雨花》等刊物登过多篇散文，其中《隔断鸟》入选《江苏文学50年散文卷》。</p><p style="color: rgb(62, 62, 62);text-wrap: wrap;"><br/></p><p style="color: rgb(62, 62, 62);text-wrap: wrap;"><strong>来源：扬子江文萃<br/></strong></p><p style="color: rgb(62, 62, 62);text-wrap: wrap;"><strong>荐稿：沈培林</strong></p><p style="color: rgb(62, 62, 62);text-wrap: wrap;"><strong>编辑：吴勇胜</strong></p><p style="color: rgb(62, 62, 62);text-wrap: wrap;"><strong>总编辑：陆碧波</strong></p></section></section><link rel="stylesheet" href="//xinsubei.com/source/plugin/wcn_editor/public/wcn_editor_fit.css?v134_P6E" id="wcn_editor_c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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