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年六月，这些合欢树总用粉红的花朵提醒我高考的到来，从来没有失约。
周泽华 摄
女儿高考的时候，我们一家住在城西那幢陈旧的住宅楼里。
楼下是一条不宽的马路，五楼的我，常常从阳台上探出头来，看看女儿有没有放学归来。马路对面，是矮矮的围墙圈成的大院子。大院里，长着一棵树，六月一到，开满一朵朵粉嘟嘟的花，像绒球，也像灯笼。
问了几个人，才弄清是合欢树，又称马缨花。我想起了曾让学生做过的一篇现代文阅读《马缨花》，季羡林先生写的。他这样写合欢花的：“一层粉红色的细丝般的花瓣，远处望去，就像是绿云层上浮上一团团红雾。”这分明就是我眼前的景象。
后来，庞余亮老师告诉我，合欢花开正是孩子们的大忙季节，合欢花又被称为考试花。阳光下，对面院子里的那棵合欢树上，至少有上百朵花在盛开，这些花搅得我，一个高三学生的家长，内心翻腾起来。
没有人刻意营造，我的家里开始充满各类紧张。古怪的梦常常在夜里找到我：考试迟到呀，找不到考场呀，试卷上忘记写名字呀……梦醒了，我坐起来，一摸后背，全是汗。我听见心脏“咚咚”跳，好像随时要蹦出来。我喘着气，太紧张了。
跟我的紧张形成对比的是我上高三的女儿，她谈不上泰然自若，但绝对没有特别变化，依旧在“家”和“学校”两点一线间不紧不慢地打发着时光。披星去，戴月回。下了晚自修，捧着一摞书本上楼，她依旧小声哼着我一句不懂的曲儿。一个人在家时，女儿总是正襟危坐地看书复习。我准备夸赞她几句的时候，却发现了她偷看电视的证据——电视机外壳滚烫。
妻子在女儿考试前一个月就请了假。她在一百几十里外的古镇工作，平时来去匆匆。请了长假的妻子全面主持家庭日常工作。妻子从古镇带回十几个裹好的粽子和几斤加工好的河虾。粽子放进速冻，留着考试吃。妻子一本正经叮嘱我，那只扣了红线的大粽子，是留给女儿考试那天吃的。女儿瘦弱，挑食严重，不停地挑战她母亲的烧菜水平，好在家里有电脑，能百度，妻子的烧菜水平突飞猛进。她的黄豆米炒肉丝让女儿食欲大增，每日必点。
女儿考试的地点在泰州二中。我全程接送。考前一周，我给电动车换了电池，又在家和二中之间开了几个来回，我要寻找出最好的路线。江洲路—迎春路—泰山公园西侧—青年桥—鼓楼路—二中，这是我设计出的最佳路线，至多十五分钟。
吃了那个扣红线的大粽子后，女儿从容进入考场。作为语文教师，我吩咐她作文审题上多花些时间，打个草稿，哪怕是个提纲。女儿作文从不打草稿。她说，时间有限，打个腹稿。那回考试，女儿有没有打草稿我不知道，她只告诉我，作文题是“倡导绿色生活”，而她写的是议论文。
“也许写记叙文更好。议论文出彩难啊。”我紧张起来——女儿把我的“考前指导”完全丢在了家里。我没完没了地嘀咕起来。女儿没有说什么，关上房门休息——下午要考数学呢。
数学考完，女儿像遭遇了一场风雪，脸色难看，话不说一句。数学是女儿的“强项”啊。“完了！完了！”我暗暗对自己说，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晚上，在小区门口，我听到几个考生家长的讨论，叫难声一片。
到家，我把听到的情况告诉女儿，鼓励她相信自己，考好下面的课程。
最后一天，考完试，天忽然暗了下来。头顶上，一大块饱含雨水的黑云跌跌撞撞地来了。很快便大雨如注。等了一会，雨小了，我和女儿返程。到家，回头看女儿，雨水淋湿的她，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我起床的时候，太阳已经有一树高。高考结束，天气出奇地好。阳光下，我又看到了那绽放的合欢花，云霞一样灿烂。
煎熬了二十多天，分数终于出来，女儿过了本科线。特别难的数学，女儿考了118分。电话咨询，女儿可以上到她填报的师范院校了。欢呼之后，我们决定用旅游的方式来给这次高考画个句号。
女儿工作后，我把房子换到了城南。新房子的下面长着好几棵合欢树，都比以前那棵要高大得多。每年六月，这些合欢树总用粉红的花朵提醒我高考的到来，从来没有失约。
十年寒窗苦。我知道，那灿如云霞的花朵，是上苍回馈天下学子的最好礼物。 （陆泉根/文）
来源：东莞街
编辑：吴勇胜 总编辑：陆碧波
| 
管理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