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理有据！北宋“范公堤”起自泰州城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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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本文入选江苏省政府参事室（省文史研究馆）、江苏省地方志办公室等单位主办的“里下河地域文化研讨会”，以及南京大学文化与自然遗产研究所等主办的“2023大运河考古新发现学术研讨会暨徐家桥考古发掘成果发布会”交流论文。作者徐杰东，泰州市罡杨学校中学高级教师，泰州市历史学会常务理事。

内容提要：据《嘉庆东台县志》和万历《西溪镇志》记载北宋范公堤有“海陵东新城”“虎墩”“小淘浦”三个端点。所以，北宋范公堤分为两部分：范公堤“虎虎段”，从旧小海场（虎墩，今大丰区草堰镇以南）往东南经小淘浦（安丰场）到富安场（旧亦称虎墩、虎阜），长约80里。范公堤“泰东段”自泰州海陵景庄到东台，长约120里。这两部分在东台相交接，合计约200里（宋朝为180里）。

一、范公堤的修建和延伸

泰州古称海陵。唐代以前，今串场河以东还是一片沧海，每当海潮漫涨之时，潮水常常淹没良田，毁坏盐灶，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唐代大历元年（766），淮南节度判官黜陟使李承，修筑常丰堰，“东距大海，北接盐城，袤一百四十二里。”[1]

宋真宗天禧五年（1021），范仲淹监泰州西溪（今属盐城东台）盐仓，距今1001年了。天圣二年（1024），范仲淹目睹沿海居民的深重灾难，主动向他的上司江淮制置发运副使、泰州知州张纶建议,以常丰堰为基础再修捍海堤。张纶支持范仲淹的主张，上书宋仁宗，以范仲淹任泰州兴化县令，主持修筑海堤。天圣六年（1028），堤堰终于筑成，长180里，脚宽3丈，面阔1丈，高1丈5尺。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北宋范公堤，专指“天圣泰州捍海堰”，即狭义范公堤。

传统观点中的“范公堤”

此后，在东台安丰场以南、旧小海场以北，历代官吏逐渐把捍海堰向南、北两边修筑延伸。北宋庆历年间（1041-1048），通州知州狄遵礼于古横江南，筑西起石港、东至余西之捍海堰长约65里，史称“狄堤”。宋至和年间（1054-1055）海门知县沈起，自余西场至吕四场修筑海堰70里，史称“沈堤”。南宋乾道七年（1171）泰州知州徐子寅发动各方，筑自海安旧场（一说角斜）经栟茶、丰利至掘港堤堰，总长160里，史称“皇岸”。魏钦和张子正于淳熙年间（1174～1189）自富安桑子河以南经如皋境达许氏庄（今李堡附近许家洋），修筑海堰长35里，补“文正公规略所未及”[2]，史称“桑子河堰”。（注：以上长度均为古时候记载的长度）元大德年间（1297-1307)兴化县令詹士龙，在范公堤北端筑堤延伸到阜宁。这样，北自阜宁南达吕四，全长290公里连成一线，这就是广义的范公堤。

本文以下所论述的是狭义范公堤，专指范仲淹和张纶修建的“天圣泰州捍海堰”。

二、范公堤的北端起点是旧小海场

关于范公堤的北端起点，历史上有许多明确的记载：

①《续资治通鉴长编》是南宋李焘（1115-1184年）创作的编年体史书。该书记载：“纶表三请，愿身自总役。乃命纶兼权知泰州，筑堰自小海寨东南至耿庄，凡一百八十里，而于运河置闸，纳潮水以通漕。”[3]

②南宋杨仲良《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所载[4]与李焘一样。

③南宋王应麟（1223-1296年）著《玉海》中是这样记述的：“纶请身自董役，兼领海陵郡。五年六月辛卯，从之。筑堰自小海寨东南，至景庄一百八十里，于运河置闸纳潮水以通漕。”[5]

④《崇祯泰州志》记载：“州治东北一百五十里小海场，范文正筑捍海堤起虎墩，即此地。”[6]

⑤《嘉庆东台县志》记载：“虎墩，在县治西北六十八里旧小海场。范文正公筑捍海堰起自虎墩，即此地，载《泰州志》。”[7]

这些记载明确告诉我们：范公堤的北端起点是旧小海场（虎墩）。南宋时期的李焘，距离范仲淹生活的年代只有一百多年，而杨仲良、王应麟离范仲淹生活的年代也不过二百多年，他们的记述应当是可信的。

值得一说的是，由于海岸线向东迁移，东台县旧小海场不在今天的小海镇，而是在今大丰区草堰镇以南，这一点经过东台市资深盐文化专家邹迎曦确认。

现在，有部分学者提出范公堤的北端起点在大丰区刘庄镇以北。这种观点主要见之于东台市档案局编辑点校翻译稿《西溪镇志》：范公堤“起自海陵东新城（今大丰市刘庄镇北）至虎墩（今大丰市草堰镇南）越小淘浦（今东台市安丰镇）向南至虎埠（亦名虎墩，今东台市富安镇）。”[8]但是，这种关于海陵“新城”的解释在历史上没有任何记载，只是他们的所谓的“点校翻译”，也就是一种人为的毫无历史依据的推测。

三、范公堤的南端起点有两个

大家公认，范公堤主要修建在东台沿海地区。东台古称西溪，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才从泰州分置为县。西溪古代地方志对范公堤的记载应该是比较客观和权威的。

据泰州万历《西溪镇志》记载：“范文正公任兴化县令尹。二年，遂兴斯役。起海陵东新城乡虎墩，越小淘浦以进。”[9]考明朝泰州有招贤乡、东西乡、永吉乡、蒲津乡、宁海乡，并没有新城乡。如何理解这句话呢？原来在古汉语中“鄉”（“乡”的繁体字）和“嚮”（“向”的繁体字）是通假字，意思是朝向。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应该是：起自海陵东新城，朝向虎墩，又过小淘浦而进。

另外，《嘉庆东台县志》援引《晏溪志》的记载：“纶陈其事，请以仲淹任兴化县令。二年，遂兴斯役。自海陵东新城至虎墩（即今小海），越小淘浦（即今安丰)以南。”[10]这里括号中的“即今小海”“即今安丰”八个字为清朝人补注，其他都是《晏溪志》原来的内容。

根据这两段记载，范公堤出现了“海陵东新城”、“虎墩”和“小淘浦”三个端点，这是为什么呢？

清朝泰州诗人康发祥（1788-）有《海陵竹枝词》云：“海陵东去范公堤，垂柳垂杨一剪齐。”诗下注曰：“宋范文正公作泰州西溪官时，筑堤捍海，西自泰州，北至盐城，东抵通州，堤上垂柳可观。”[11]既然“虎墩”是范公堤的北端起点，可见范公堤可能分为两个部分，“小淘浦”可能是范公堤的东南起点，海陵“新城”可能是范公堤的西南起点。

新城，在泰州名气很大。早在南宋理宗端平（1234-1236）年间，州守许堪在州北五里湖荡中修筑堡城一座，此新城之始也。元顺帝至正十二年（1352）五月，张士诚入泰州，曾设义兵元帅府及州治于此。清代邑人储树人诗云：“北门直北顺街行，七里鱼行可计程。旧日女墙无觅处，至今人尚说新城。”由于新城毗邻鱼行庄，一般被称为“鱼行新城”。[12]所以，人们在论述范公堤（杨公堤）的时候，鱼行、新城、鱼行新城三个地名有时候就是同一个概念。

有人说，因为时过境迁、沧海桑田，这里的“新城”不一定是靠近泰州的“鱼行新城”。这个观点是站不住脚的！《西溪镇志》和《嘉庆东台县志》的主编者一定十分熟悉本地的情况，一定知道当时的泰州有个张士诚曾经设立义兵元帅府和州治的“新城”！如果这个“新城”存在疑义，他们应该加以说明。

四、杨公堤的前身就是范公堤

明朝成化年间，泰州盐官杨澄为方便运盐，沿泰东河筑堤一条，史称杨公堤。据《嘉庆东台县志》记载：“杨公堤，一名杨公堰，自县治西溪至泰州鱼行庄，亘百二十里，为运盐河之捍堰。”[13]这段从“鱼行（新城）”到东台的杨公堤，会不会是在范公堤的基础上修建的呢？

当年大堤修成以后，杨澄写成一首《泰堤成作》,首句为“千里禾麻伴草莱，范公厥后（厥后：以后）又成灾。”[14]其开宗明义地指出：当年范文正公挖成堤堰以后，如今又灾难深重，所以要重修。

当时，担任总理两淮漕河都御史的张瓒为杨澄撰写了《杨公堰记》，文中说“……今范公之堤没毁久矣！幸公续范之功，使我泰州之民永赖，敢请名其堤曰杨公堤。君辞逊不许……”[15]

因为杨澄在范公堤的基础上修建有功，所以，泰州老百姓向他的上司张瓒提出“名其堤曰杨公堤”。

清乾隆年间，两淮都转运使、泰州通判王又朴重修杨公堤，并写成《泰州纤堤说略》一书。书中记载两淮盐运使“普公”赠王又朴诗一首，题为《海陵纤堤落成志喜》，其中“千樯利涉功推范，万灶欢腾迹继杨”[16]一句明明确确告诉我们：泰东河里万千船只顺利通行功劳首推范公仲淹。

曾任扬州知府、江苏巡抚的清代名臣陈宏谋（1696-1771年）为王又朴也作了《重建泰州长堤碑记》（永宁寺碑，永宁寺在海陵新城堤堰旁边），一代大儒陈宏谋特别强调：“明时御史杨君澄，会为重修，亦名曰杨公堰，即范堤之余支也……”[17]

所以，杨公堤的前身无疑就是当年的北宋范公堤。

至此，我们断定北宋范公堤分为两个部分。

五、北宋范公堤分为两部分

当年范仲淹和泰州知州张纶一起修建堤堰，主要目的是抵御海潮，护卫堤内农灶。

但是，范仲淹他们当时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挖堤取土，疏浚河道，形成两条复堆河，以便运输海盐。这两条河，一条是串场河，串通东台海边的草堰、小海、丁溪、何垛、西溪、梁垛、安丰等盐场；一条是泰东河，连接东台和泰州，以便海盐运往泰州、销往全国。南宋时期，李焘、杨仲良和王应麟都记载了修建范公堤的这个目的：“于运河置闸，纳潮水以通漕。”[18]

根据《晏溪志》和万历《西溪镇志》的记载，范公堤的第一部分是：从虎墩（旧小海场）到小淘浦（安丰场），以下简称范公堤“虎淘段”。

范公堤的第二部分就是杨公堤的前身，这段范公堤从海陵新城到东台（西溪）与范公堤第一部分相交接，以下简称范公堤“新东段”。

资料索引

[1]（元）脱脱（等）：《宋史》志，卷五十《河渠七•东南诸水下》“淳熙三年四月，诏筑泰州月堰……八年，提取淮南东路常平茶盐赵伯昌言：……”

[2]（南宋）吕祖谦：《修桑子河堰记》，（清）王有庆：《道光泰州志》，光绪三十四年刻本：卷三十一《艺文二•碑记》第四页。

[3]（南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百四［天圣四年（丙寅 1026）]“丁亥，诏修泰州捍海堰”。

[4]（南宋）杨仲良：《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三十（仁宗皇帝），“八月丁亥，诏修泰州捍海堰”。

[5]（南宋）王应麟:《玉海》，卷二十三（地理），“天圣泰州捍海堰”。

[6]（明）刘万春：《崇祯泰州志》，崇祯刻本：卷一《职方志•形胜》第八页“虎墩”。

[7]（清）周右（等）：《嘉庆东台县志》，嘉庆二十二年刻本：卷之九（考四）《城池山阜》第四页“虎墩”。

[8]东台市档案局.《西溪镇志》点校翻译稿［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6:5页.

[9]泰州市新华书店古旧部:万历《西溪镇志》,1949年后泰州新华书店抄本:《堰原终始》第二页“捍海堰一名范公堤”。

[10]（清）周右（等）:《嘉庆东台县志》,嘉庆二十二年刻本:卷十一《水利下•堤圩》第八页“范公堤”。

[11]（清）金长福（等）:《海陵竹枝词》，同治三年刻本:卷二泰州康发祥（伯山）十五页。

[12]（清）金长福（等）:《海陵竹枝词》，同治三年刻本:卷四泰州储树人（碧山）十五页。

[13]（清）周右（等）:《嘉庆东台县志》，嘉庆二十二年刻本:卷十一《水利下•堤圩》第十二页“杨公堤”。

[14]（明）杨澄：《泰堤成作》，周右（等）：《嘉庆东台县志》，嘉庆二十二年刻本:卷三十八“録三”《艺文下》第三页。

[15]（明）张瓒：《杨公堰记》，（清）夏荃：《海陵文征附录》，民国八年刻本:卷二十四第十五页。

[16]（清）王又朴.《泰州纤堤说略》.卢佩民:《泰州文献》［G].南京：凤凰出版社，2014年10月：第二辑⑰九七页。

[17]（清）陈宏谋：《重建泰州长堤碑记》，（清）夏荃：《海陵文征附录》，民国八年刻本:卷三十二第十页。

[18]（南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百四［天圣四年（丙寅 1026）]，“丁亥，诏修泰州捍海堰”；（南宋）杨仲良：《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三十（仁宗皇帝），“八月丁亥，诏修泰州捍海堰”；（南宋）王应麟：《玉海》卷二十三（地理），“天圣泰州捍海堰”。

来源：人文泰州

编辑：吴勇胜

总编辑：陆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