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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多年前，我在兴化县周庄区委工作，至今难忘一次特殊级别的接待。
1985年5月21日这一天，区公所小轮船从兴化返回周庄，区委陆锦元书记要我去小轮船码头接老同志上岸。人多船晃，不管老的小的，男的女的，我都要牵着他们的手，小心翼翼地搀他们上岸。老同志有偕夫人的，也有子女陪同的，一大帮子十多人。陪同的是兴化县委副书记王森和顾玉良，肯定贵客来头不小，或者是什么大官。顾玉良一介绍，证实了我的判断：戴为然，曾任兴化老县委书记、江苏省委宣传部部长，78岁；王向明，也是兴化县委老书记，任过扬州地委书记；杨源时，任过泰县老书记、宣传部部长、浙江省卫生厅副书记、副厅长，77岁。三位老战友都是厅部级干部，战争年代在周庄留下脚印。今天相逢故地，寻找当年的足迹，向老伴、儿女们回忆当年的情景，显得异常兴奋。上世纪八十年代周庄镇上东西一条街，主干道铺的麻石，两边商铺林立，人气很旺。从区委大门出来，我在前头带路向西走。老前辈们上了麻石街，脚步放慢了，慢得几乎移步；一级一级数着麻石，像在回味古镇的味道。时不时又停下脚，张望街两边，欣赏古镇的新貌：商店、营业所、供销社、饭店、旅馆、浴室、摄影部、影剧院、书店、邮电所、工商所……他们当年浴血奋战的理想在这儿实现了，就像在画家、书法家自己的作品展，在夫人和子女面前不免有点骄傲和自豪的神色及语言流露。当走到一家不算起眼的小吃店时，杨老嗅着忽浓忽淡的美食味，停下脚步，环视这间古朴的房子，打趣地问徐子清：“伙计，这不是当年的盛大昌烟店吗？”徐子清定神到处看，不敢确认，问老首长：“您是从哪儿看出来的？”杨老手指脚下，“呶，你看进门的石板！”徐子清一看惊喜：整个店面装饰过了，进门的踏石板没变，有个明显的凹槽。“是的，是的，我们进去看看。”杨老偕夫人进了门，“伙计”跟进，仿佛这里的一砖一瓦还刻着当年的战斗情景：穿过店堂有一个东西长的天井，后面一排房子分三间，青砖小瓦，木头窗子木头门，古色古香一点未变。杨老告诉我们：1941年秋，苏中区党委指示，原泰县县委副书记杨源时来周庄，以“盛大昌烟店”股东老板的公开身份为掩护，发展、扩大里下河革命队伍，宣传抗日，坚持敌后斗争。同来的还有工作队队长、杨的爱人（老板娘）杨丽华，交通员（伙计）徐子清。他们在盛大昌烟店里从事地下活动，成了没有挂牌的泰县县委办公地点。四十四年过去了，三位老战友在我们面前，叙述着“盛大昌烟店”里的许多地下活动秘密……如今周庄古镇变化太大了，已找不到“盛大昌烟店”的影子。一晃又是三十九年过去了，我现在回忆，当年东边是供销社，西边向北拐是文化站，烟店的位置就在这两者之间。穿过麻石街过桥下坡，我介绍说：“这儿有粮站、炕坊，走到卤汀河边是轮船码头。”戴老、王老两人环视四周，用手比画着，又返回桥上，再环视比画，得出结论：这儿原来是匪敌的土围子，四面环水，筑了碉堡。戴老和王老相互补充回忆，向我们叙述当年的周庄之战——1947年，国民党军队对共产党恢复区疯狂“扫荡”失败后，加强了对兴泰官河的封锁，增兵周庄据点，构筑坚固工事，时常派出武装汽艇在官河（卤汀河）上巡逻游弋。面对敌人封锁，华中第二地委、二军分区领导决定拔除周庄据点（戴老已到扬州华中二分区地委任组织部部长）。1947年8月29日，在二军分区副司令朱传宝、副政委吴嘉民领导下，组织二军分区四团以及江都、兴化、溱潼独立团从西北、东南两面对周庄敌据点发起猛攻。当天上午10时，攻下3个街头碉堡，毙敌20余人，俘虏70余人，残余之敌逃入土圩。中午12时，江都独立团3个连分乘几十条小船从西北过河，向埋伏在土圩内的敌人发起进攻。土圩建在镇西北的水当中，圩高约20米，直径约200米，圩周围有地堡和枪眼，中心有三层核心碉堡。部队进攻受挫。30日凌晨2时，分区四团三营发起进攻，营救土圩下坚持战斗的战士50余人。拂晓4时发起第三次攻击，穿过大河，爬上土圩，消灭在平房里据守的敌人，缴获机枪3挺，三八马枪数支。三营又架设竹桥，冲向土圩，将残余之敌逼进核心碉堡。我方攻击，敌方反击，最后双方零距离展开了肉搏战！小时候听我母亲说，周庄一战打了七天七夜，十里外的陈堡都听到枪炮声。战斗激烈的程度印证了戴老、王老的回忆。后来我搞村史调查，不少老人说起周庄土围子碉堡的事。当年国民党命令东台第八区、江都第九区百姓参加周庄建土圩、筑碉堡，百姓们出力出物又出钱，苦不堪言。我记得，那天老战友故地重游结束时，杨源时老人激情满怀，为周庄古镇吟了一首诗，今天我放到文章的结尾与大家分享：
卖烟小栋水村边，白发归来四十年。
时庆涛 兴化市陈堡镇党委原副书记，陈堡镇关工委常务副主任。发表文章多篇，出版长篇纪实文学《庄恋》和《古槐飘香高里庄》。
来源：坡子街笔会 编辑：吴勇胜
总编辑：陆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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