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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鉴赏] 陆享阳 | 那天,我们走到了“香港”(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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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3 13:53:17 56745 0

分分秒秒的感动 未绑定微信 发表于 2024-1-3 13:53:17 |阅读模式 | 来自江苏 来自 中国江苏盐城

分分秒秒的感动 未绑定微信 楼主

2024-1-3 13:53:17

  那天,我们走到了“香港(三)

文|陆享阳

三、半夜偷瓜

童年时物质匮乏,最感兴趣的就是吃,但又委实没啥吃的。河边的芦根吃过,只为那一点淡淡的甜味,土墙上的土蜂窝掏过,只为那黄黄的“胡蜂屎(野蜂酿的蜜)”。紫黑的“桑树枣(桑椹)”,青青的嫩蚕豆,都承担过我们解馋的重任。蚕豆是生产队的,长在地里还没分配就是集体财产,为了防止我们馋嘴的孩子偷摘青蚕豆吃,生产队有专人负责查看,查看的方法很简单,张开嘴给他看舌头,舌头上染有青绿色的就是偷吃过蚕豆的。
负责检查的人都是守在交通要道上,你无法避开他的检查。但又控制不住肚里的馋虫,鬼使神差地你就对着蚕豆棵下了手,吃过一粒蚕豆,那舌头就染绿了,于是索性放开来吃吧,蹲在蚕豆棵旁边,直接掐住了剥出蚕豆粒丢嘴里。生吃青蚕豆的味道其实一点也不美妙,涩涩的,草青气还特重。但是味道再怎样不如意,也总比没东西吃要强些。很多家长都骂过孩子“除了地上的狗屎不吃,什么都想吃!” 
正常渠道满足不了我们的馋嘴,那只好时不时走一些非正常渠道,比如“偷”。偷的目标其实也不多,无非家里长辈藏的一点好吃的(比如馓子、脆饼、果粉之类的),但偷吃要承担挨大人毒打的风险。所以脑筋基本上还得往生产队那方面去动,比如偷生产队里的瓜。
我们里下河地区从前很少有人种植果树,一个村庄也难得见到一棵桃树或枣树,柿子树梨子树也都是凤毛麟角,苹果树到现在都没有发现有人种植。当年南边有个什么村子据说种了不少桃树,就被人们称为桃园了,儿时的我们听到桃园这样的词都会馋得流出口水来。但那地方大概太远,从来没听说村里有谁去过,我们也就无法组团去偷一回,只能让美好的想象在脑海里偶尔闪一闪。
我们能下手的,只有生产队的瓜田。瓜可不是传说中的西瓜,我们的童年也没见过真的西瓜,只在识字课本上看到过西瓜的图片。生产队每年种的都是俗称“水瓜”的各类土瓜,长的像牛角,圆的像小皮球,水分很足,甜度不咋的,有种小香瓜,倒是又甜又香,但因为个头小、产量低,并不被待见,大人们觉得种它不太划算。
水瓜成熟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夏天开始热起来的时节,生产队会派专人看管,往往是选一个老头,在瓜田的高处搭一瓜棚,吃住都在里面,日夜不离,严防死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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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成熟后,生产队视情况采摘,运至集体的农舍里,斟酌着按户头分成一小堆一小堆,到收工时各家经过农舍,就领走属于自己的那份。生产队分的瓜吃起来是不可能尽兴的,毕竟人多瓜少。为了吃得尽兴,我们就得去瓜田偷瓜。
偷这种事当然不能在大白天行动,要等到深更半夜夜阑人静。在农村有一种专门针对人晚睡晏起的骂是“夜里不睡是贼人,早晨不起是病人”,是有一定道理的。小孩子因为普遍喜欢“晚上好讲讲,早晨好仰仰(好,皆念四声;仰仰意指仰面而躺)”而常挨那句骂,但其实小孩子熬不了夜,哪怕是准备去做贼,也熬不到深更半夜不睡觉。
为了能在半夜起来跟着去偷瓜,只得借睡在同伙家里,往往要选那种是在厢房或偏房里独睡的,这样就算出点啥动静也惊动不了正屋里的家长。
晚上就开始聚在一起,为了打发时间,就轮流讲故事,好挨到更深人静时行动。然而用大人的话说,我们这些孩子是没有“夜力(意思能熬夜)”的,而且伙伴嘴里瞎编出来的“故事”也毫无吸引力,讲的人固然是搜索枯肠,听的人更是味同嚼蜡,没有灯,干巴巴守在黑暗中,慢慢地,就一个接一个地被黑暗放倒了,横七竖八挤满了一床……
没有闹钟,也不知道时间,碰巧有人被尿憋醒,跑到外面一边乱滋,一边抬头看天,估摸是夜深了,完事后回房间将一个个推醒,低声催促“快起来,快起来!再不行动天就亮了!”
迷迷糊糊被叫起身,迷迷糊糊跟着他们悄没声地出门,直至走在露水湿脚的田埂上,我还是迷迷糊糊的不清醒,拖沓着脚步,偶尔有蹦跳的青蛙撞到我的光腿上,凉凉地吓我一跳。田埂在星空下黑黑的,我虽然看不清,但知道它的上面蔓延着盐巴草,草根底下有蚯蚓钻进钻出,我又想起蛇,色彩鲜艳的水蛇,灰不溜秋的毒蛇,要是一脚踩到蛇身上,不被咬死,也要被吓晕。我仍然迷迷糊糊,但隐约有了害怕和后悔的念头。
我努力想看清脚下,黑乎乎一片根本无法分辨。迷糊中看到一条闪着白光的大路就在旁边不远。
土路有个特点,踩踏走过的人越多,路面越是平整光滑,那些大路通常都光溜溜白晃晃的。看着不远处隐约闪着微弱白光的大路,我不免对带队的伙伴心生不满:好好的大路不走,为什么偏要从田岸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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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作主张要换到大路上去走,于是一迈腿往旁边的大路上岔过去,跨过去是一段下坡,我竟毫不起疑,反而顺坡冲去,眼看一脚跨到大路上了,却是“扑嗵”一声响,原来我眼见的大路是一条小河。
他们不知道我想干什么,有人在上边问:你要做什么啊?
这么一激灵,我终于完全清醒了,也不好意思告诉他们实情,讪讪地爬上来,鞋子完全湿了,一趑一滑地跟在队伍最后面。
尽管我们选择的时间都自认为万籁俱寂,除了田里的青蛙和我们没睡,其他的都睡了,但事实并不总是如此理想,我们就被看瓜的老头逮过或是追过。老头是个“老绝户”,无儿无女好像也没亲戚,从来没听说他跟哪家近或是亲。他看瓜真的铁面无私,而且颇有心计,时常能将偷瓜的小孩堵在瓜田里。挨老头儿的竹竿抽过的小孩不知有多少,有的都被他抽出了血印子,但也只能自认倒霉,毕竟事情不光彩,不敢告诉家长帮自己去讨“公道”,大多是打落牙往肚里咽。也有被家长发现,因为心疼而领着孩子去找老头理论,但老头嚣张得很,毫不买账,反而吵得前去讨说法的家长没得口开。大家都恨透了这个老绝户。
陈国民联络了几个大孩子,决定好好报复一下这个老头,替众人出口气。这事没带上我们这些小跟屁虫,是他们四五个少年干的,过后好久,我们才由陈国民嘴里知道了个大概。
他们选在一个没有星光也没有月亮的阴黑的夜里,五个少年悄悄接近了那个位于河堤上的看瓜棚,为了防止蚊虫叮咬,他们都在出发前往皮肤上涂了蚊油,他们静静等待着时机,看着老头坐在床边抽旱烟,烟锅上红红的火头一闪一闪的,偶尔呛咳两下,老头甚至还洋话唱曲地哼了几句淮调。几个人盯着瓜棚,心里直恨得牙痒痒,“老不死的,咋还不挺尸的!”
心底的仇恨给他们的坚持提供了足够的动力,想到曾经受过的羞辱,回想老东西那根竹竿抽到身上火烧火辣的滋味,五个少年都成了最有耐心的猎人。终于等到老头上了床放下蚊帐,又耐心地等到老头发出如雷的鼾声。五个少年这才蹑手蹑脚地靠近瓜棚,他们都提前计划好了,瓜棚差不多像个亭子,有顶无墙,南北通透,南边面对瓜田,仗着河堤略高的地势,可将瓜田尽收眼底。瓜棚背面是河坡,坡很陡,河倒不算宽阔。瓜棚里的床是那种简易的木架子,两头是栅格,可作靠背还可绑竹竿挂蚊帐。五个人早已商量好,要把老头睡的床调个头,让老东西一掀蚊帐就往河里冲。万一老东西不上当,或者有所发觉,就把他抬起来扔下河,五个搞他一个还不笃定。
五个人凑到床边,一人抬住一角挺起身来,轻轻巧巧地就把床抬离了地面,还有一个捡了老头的鞋子和那支竹竿。个个屏住气慢慢迈腿转身,蚊帐里的老头依然鼾息如雷,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正被人抬着转圈儿。蚊帐门转到了朝河的方向,把老头的鞋子和竹竿依原来的相对位置放好,五人这才从容撤离。
他们走进瓜田,摸黑一人摘了两只瓜,故意踩得高一脚低一脚地啪啪作响,老头醒了,一声大喝“别跑!”
他们几个假装逃跑,把脚步声踩得散乱而急促,心里都在期待某种结果。
结果没有辜负他们的期盼,就听“噗嗵”一声巨响,然后是老头儿从河坎底下传上来不绝的咒骂声……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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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享阳、江苏兴化人,六零后,八十年代工科生,自媒体编辑。


编辑:吴勇胜

总编辑:陆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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