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为深邃的是,《断想》又引导读者共同在想:“同样的天,同样的地,同样的水,在溱潼人的手上怎么就打造了这闻名全国的5A风景区等四块金牌?”作家告诉我们,是“改革开放激活了人们的思维方式”,打破了“束缚着人们的创造力”的“旧体制”。这些话自是当今之普泛真理,但并非全文最终立意之所在。引起我特别注意的,是文中这样一些深邃之笔:“溱潼人构筑了水乡民俗文化自然景观的大舞台”,今日会船节上,“那哼着扬州小曲的船娘,就是当年那些撑篙老把式的后代”,“我桥头中学朋友的老伴是原来的村妇联主任,已经76岁了,15年来年年是参加比赛船上的司锣手”。原来,溱潼人新的“思维方式”凭借的仍是那“一泓湖水,一条小船,一支竹篙”,在解决温饱后,自身“向文化生活的高层次探索、创新、突破,月月有发展,年年大变化”。你看,连“那生活在苦难的最底层的窑工号子”也“搬上了舞台”,多么“民俗”;但“唱起来,舞起来”却不再是“古老、低沉、苍凉”,而是“那样威武雄壮,充满了阳刚之气”,这又是“民俗”的发展。这样,今日之溱湖文化才有了历史的积淀、传统的继承、民俗的弘扬和现实的创新,要言之,这才是“无与伦比”的不可取代的特定的溱湖,才有了立足“大地”的根基和舞进时代、舞向全球的价值。与那些不顾自家水土,一味模仿异域风情的做派相比,高下优劣,岂可同日而语。
《断想》近1400字,篇幅不长,但容量极大,这与文字的精粹有很大的关系。作家极为注意文字的锤炼,文章写溱湖之水,文字却挤尽了水分。许多单音节词语的使用特别得力而传神,如写窑工挑着沉重的砖瓦,沿着陡峭的窑顶向下一步一步“捱”,“吼”出劳动号子。透过一个“捱”字,你尽可想象窑工步履小心、吃劲、艰难、迟缓之情状;一个“吼”字,又尽可想象窑工声嘶力竭、颈部青筋暴突之神态。又如上文提及的船娘撑船,握着沉重的毛竹篙,“柔软的双臂轻轻地往倒影在蓝天碧水里那么一点,那船儿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在碧波荡漾中飞了起来”,一个“点”字,尽显驾轻就熟,得心应手;“飞”字则突出船之轻盈快捷;“倒影蓝天”和“碧波荡漾”的景象与人、舟的动态相映,熠熠生辉,明丽生动。文章语言特点还有很多,如全文较少使用介绍说明性文字,而以画面描摹见长;不少写物语句兼有拟人比喻色彩,形象鲜明,富于情感;还有一些语句,透射出古典诗词的意象变化,如“芦荡更芦荡,何处是归程”句,化用李白《菩萨蛮》“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句而成,意象出新,令人吟味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