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满篮子的荠菜回家,免不了有人羡慕,然后便是询问:“哪里挑的?”

周鑫 摄
荠菜如此鲜美,每每想起,总会齿颊生津。那是记忆中的美味,那时的荠菜是从野地里挑来的。
如何从一堆野草中识别荠菜,全是孩子们相互间的点拨切磋,恰如里下河水乡的孩子学习游泳,全是无师自通。至于知道荠菜居然跟常吃的青菜同属十字花科植物,那是读到初中之后的事情。荠菜籽很细,比芥菜籽还细,老家的大文豪施耐庵在《水浒传》中,讲杨志杨提辖是一个芥菜籽大的官,其实荠菜籽比芥菜籽还要细上十分。也许是荠菜籽太细,施公他压根就没见过荠菜散籽。
我也没见过荠菜散籽,只知道立春之后,几场春雨下过,荠菜齐刷刷地从地底下冒出来。在老家,挑荠菜的时节大抵在春分前后,太早了,荠菜受了一冬的苦寒,还畏畏缩缩地蜷伏在地上,毫不起眼。太晚了,荠菜抽了薹,鲜嫩之感便减少了大半。
挑荠菜是细致活,一个篮子一把小铲锹便是工具。在田埂河坎上胡乱逡巡,一双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地面。好在荠菜一般都是丛生,不难发现,然后便是蹲下身子,左手提着荠菜几乎全部的叶子,露出根部,铲锹的一角轻轻地切入根部的泥土中,只听得轻微的一声“咯吱”,左手上提,一棵完整的荠菜便拎在手中。运气好的话,如果觅得一荠菜繁茂处,无需挪动许多地方便可有半篮子的收获。
提着满篮子的荠菜回家,免不了有人羡慕,然后便是询问:“哪里挑的?”此时小心眼起了作用,胡乱编上一个地名搪塞过去。下次再去,实指望依旧无人寻到,想不到还是被人发现了,看着满地剩余的老根残棵,心里不免惋惜一番。
荠菜的吃法多样,可以清炒,也可以佐汤作羹,这些都是当时的平常菜肴。至于荠菜剁碎了伴着肉馅包饺子馄饨,那是以后的事情,那时候一年到头连肉也吃不上几回,哪能如此奢靡。即便如此,搛一筷子清炒荠菜,那满口的鲜香绝非一般菜蔬可比,哪怕是已经长薹还尚未开花的老棵,丢几棵在豆腐汤里,洁白细腻却一贯难以入味的豆腐,此时都有了特有的鲜香。
后来,我进了城,便不曾挑过荠菜,偶尔回乡,在乡间小道上闲逛,总是习惯性地在一堆野草中找寻记忆中的感觉,可惜未能如愿。原来随着农药除草剂的大量使用,跟稻麦不是同科植物的荠菜被灭杀了不少。
没想到菜场里还有荠菜可卖。看着水灵灵、大小一致、嫩绿无比,完全不似当年挑来的荠菜那样叶厚毛糙,颇为纳闷,再询问,果然是种养的。野菜变成了家菜,吃口就完全变了,鲜香的感觉少了大半。难怪现在的人,吃腻了大鱼大肉,热衷起野味,当年挑来的荠菜可是蔬菜中的野味。
院子里有一闲余的塑料箱,装上泥土可以用来种养点什么,我便购来荠菜种子。也许是种养不得法,荠菜先是密密麻麻地簇拥在一起,总是不能长大,待到气温上升,两三天时间便抽了薹,不能食用。试种了两次,同样的结果,于是发誓再也不种。
前两天趁着春光明媚,野外踏青,居然在一小树林间的空地上发现了一片已经结籽的荠菜,完全不似种养模样,当属野生。
心中颇喜,盘算着明年初春,来此挑上一回荠菜,但愿没有被他人发现。 (刘宝山/文) 
来源:东关街 编辑:吴勇胜 总编辑:陆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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