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情•大业梦
——漫话隋炀帝
征夫
“悠悠广陵情，邈邈大业梦。”这是我两次拜谒隋炀帝陵，兼解读杨广生前事身后名生发出来的感触。
“罪在当代，利在千秋。”史学家们囿于政治化和脸谱化的窠臼，于当政仅14载却政绩彪炳的隋炀帝，作出有悖于唯物史观和辩证思维的评语，最起码评价者没有站在客观与历史的维度上。至于说受制于唐高祖歪曲隋史及丑化隋帝的遗诏，唐太宗诏令官方专拣荒淫暴虐（事实上是古代封建帝王之通病）说事，连同民间舆论的流言散播，极度将隋朝丑化并将杨广妖魔化，则隐含着李唐一族的良苦用心。连近代大学士章太炎先生都看不下去了，他在《书唐隐太子传后》中直言：“太宗即位，惧于身后名，始以宰相监修国史，故两朝《实录》无信辞。”
笔者既非史家，亦非论者，唯有让历史讲述并告诫历史，努力还原一个相对真实的隋炀帝形象。
杨广（569～618）：隋文帝杨坚与文献皇后独孤伽罗嫡次子，汉人与鲜卑族之混血儿，“美姿仪，少聪慧”。13岁被立为晋王，后转任淮南道行台尚书令；20岁任职兵马都讨大元帅，率50万大军平陈一统中华，结束中国自魏晋以来300多年混乱局面和分裂历史；590～600年任扬州总管；600年册封为皇太子；604年即皇位；618年被叛军宇文化及所弑。
旷世奇才隋炀帝在位14年，聪慧过人，雄才大略，敢作敢为，政绩卓著，毁誉参半。他改革官制，设“五省二台五监”制，领军组成“十六府”；制订《大业律》，减轻隋初《开皇律》之严酷；从长安迁都洛阳，虎踞中原便于掌控全国；大肆军事扩张，西征吐谷浑，北攻契丹，大败突厥，三征高句丽，南镇琉球，既缓和民族矛盾，又开疆辟土扬我国威，隋炀帝时代国家版图前超秦汉王朝后胜唐宋两代；贯彻“混一戎夏”和“无隔夷夏”方略，扩大对外经济文化交流，开辟西域对外开放之“丝绸之路”雏形；施行“大索貌阅”和“输籍定样”国策，使全国户数、耕地、粮食和税收激增，实现政府财政充盈和粮食丰盛。当然，算作大手笔的则是开凿大运河、开创科举制和弘扬诗文典籍。
开凿京杭大运河，是杨广具有划时代贡献的绝世伟业。那运河以邗沟为起点，北到北京通州，南至浙江余杭，全长2700公里，南北跨越8省，贯通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建成世界上工程最大里程最长的古代人工运河。运河对中国南北经济文化发展与交流，对交通运输、农田灌溉和军事防务，都具有战略性意义。此创举不亚于秦始皇修筑万里长城，运河俨然成为“高速公路式”的水上大动脉。后人称之为“开万世之利，不仁而有功”；《隋书》评之为“在隋之民不胜其害也，在唐之民不胜其利也”；诗家赞之为“江南北国脉相牵，隋代千年水潆涟，寄语飞南归北雁，大河头尾是家川”。
开创科举制度，是杨广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旷世创举。为革除前人“察举制”和“九品中正制”的陋弊，隋炀帝于大业三年四月，诏令公开开考10科举人和两科进士，大胆开创以进士科为主的“科举制”。科举制通过笔试考试录取，“一切以程序为去留”；坚持“投牒自试”，学子可以自由报考，不分门第出身，也无须地方官吏举荐；朝廷形成定制，考试定期举行，逐渐将科举制推向主流。杨广首创的科举制，有利于选拔寒门子弟，有力打击门阀士族，他因此被誉为“世界考试之祖”。同时，他大力兴办学校，重视整理典籍，共汇编古典书籍130部，计1万7千多卷，可谓煌煌大观。
创作优秀诗篇，凸现杨广的文学才华。《全隋诗》录入隋炀帝40余篇诗作，最经典的则是《春江花月夜》、《野望》、《饮马长城窟行》、《江陵女歌》和《幸江都作诗》。请看《春江花月夜》：“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夜露含花气，春潭漾月晖。汉水逢游女，湘川值二妃。”据说，“孤篇压全唐”之张若虚《春江花月夜》也受此启发。“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斜阳欲落处，一望黯消魂。”这篇《野望》颇见诗词造诣与文学功力。杨广的诗歌，尤其是《饮马长城窟行》，体现他浓郁的思想情感与强烈的政治抱负。难怪后来诗评家称杨广诗“丽而不艳，柔而不淫，有正言之风和雅语之气。”
改定“大业”年号，彰显杨广的雄心壮志。隋文帝杨坚建立隋朝，先后定年号为“开皇”和“仁寿”。604年父皇杨坚驾崩，杨广继位登基，将年号改为“大业”，旨在想干一番大事业和有一番大作为，梦想成为比肩秦皇汉武之“千古一帝”，其邈邈宏愿可见一斑。
南巡“三下扬州”，蕴含杨广的广陵情结。590～600年杨广于江都宫就任扬州总管，游山水，赏风景，观民风，察民情，编典籍，写诗文，度过了不负韶华的十年青葱岁月。杨广称帝后，不忘邗沟母亲河，遂以此为起源开凿了蔚为壮观的大运河，让扬州成为最大受益的交通枢纽和贸易中心，并由隋至唐跃升为“扬一益二”的国际大都市，隋炀帝对广陵可谓功莫大焉。他三次乘龙舟编队南巡江南并御驾广陵，一路观赏运河两岸风光，一路体察民情民风民意，直至亲信宇文化及发动“江都兵变”，被害于江都宫，客死他钟情的广陵。然而扬州人民没有忘怀他，清朝官吏扬州人阮元自费垒筑隋炀帝墓园，扬州市政府郑重修建隋炀帝陵园，并多次发起隋炀帝国际研讨会。
纵览隋朝37年的历史，通观隋炀帝49年的人生，绝对称得上激越而悲情的华章。杨广治政后期，确实频频出现决策失误，好大喜功，立功心切，过度武力，滥用民力，耗财费力，用人失察，缺乏危机意识和防范之心，任由手下犯上作乱招致杀身之祸，任随表弟李渊趁火打劫夺取天下，任让唐代及后人歪曲丑化成妖魔鬼怪之骂名。
虽说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但人民群众终究是历史的创造者和评判者。
杨广，隋炀帝，你确是亡国之君，你死于无边的抱负之下，但你绝非无能之辈；相反，你却是少年得志、雄才大略、高瞻远瞩、敢想敢干、劳苦功高和褒贬不定的千古一帝。
尽管你被丝带勒死于亲信叛逆之手，尽管你死后被萧后及部将偷葬于江都宫流珠堂之下，尽管你生前事身后名被李唐极尽能事的诬蔑之冤，然而历史终将不会抹煞你的千秋功勋。
毕生饱受争议的隋炀帝杨广，你可以问心无愧地长眠于扬州蜀冈山下邗沟河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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