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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冈古镇风情（6） 一一扬州来的说书人 作者 王中和 大冈地处扬州盐城界河畔，与扬州地区乡风民俗习相近，性相投。古镇老辈人休闲除了皮包水，水包皮外，还仲情听扬州评话大腕王少堂的“乖乖隆的东，没得命！”—-说书。听书是听的什么书呢？就是说表细腻的扬州评话。谚说，吃鸡要吃小母鸡，看戏要看梅兰芳，听书只听王少堂。
镇文化站兼设书场是文体休闲活动中心。五十年代文化站在老街北圈门西侧，与大礼堂相联。六十年代在镇政府南街与老旅社相对。记得成勇和老邱等前几任站长都是文体兼优的专业干部，对大冈的群众文艺，体育人才培养功不可没。文化站内设书场，引入扬州评话，能经常请来不容易下乡镇的曲艺大腕王少堂先生，开十天半月的专场，曲说水浒三国西游红楼四大古典名著，丰富了小镇群众传统文化生活。我能早年领会到水浒之义，三国之争，西游之欲，红楼之情的传统文化精髓，就是在文化站书场里听来的⋯。
书场的魅力在于说书人表演方式。少堂先生表演主要是通过语言，手势，身段，步法，眼神来演绎人物角色，展现内容情节，寓神于情而不追求形似。他的表演绘声绘色，跌宕起伏，能抓到听众的心。既会让你捧腹大笑，也会让你扼腕叹息。他仅凭一人，一扇，一桌，一椅，一块止语醒木，就能把古典名著，民间故事里的各个角色说的生动传神。辟如巜武松打虎》里的老虎，他模仿的虎威，虎毛，虎㬘，虎牙，虎威，虎神态，虎尾巴剪扫击打对抗武二郎的动作，在说书界国士无双。少年时代的我曾为之而痴迷。 听书的精髓在于能领略高于原著的书意。说书人说书形象逼真，能让人仅凭耳聆脑记，少费眼神，即可与书中人物内容神交。大岗西街牌坊巷有杨四爹爹，曾大先生和我四伯王四爷几个老听客。只要是名家少堂先生的书，他们百听不厌，千听不烦，都是连续包场。四伯替我买五分钱儿童半票，要我每天提前进场，为他占靠前的位置。就此得以与王先生结缘，成了他的小粉票。开书时但见先生一身唐装，头戴礼帽，手执纸扇，面前紫砂茶壶，案上一方醒木。他双眼烔烔，环场扫瞄，看看人都齐整了，轻啜一口香茶，左手打开山水人物折扇，右手持厚木响拍一声书桌。随着木响场静后，才嗯哼一拖声，一口杨州小街口的调门子，扬眉抚須，抑扬顿挫地说：听官请了，书接上回也。话说武二郎带着十分醉意，头顶山月，倒拖哨棒，一步三摇，两步八晃，晃上景阳岗山道来了。一节打虎从阳谷县说到清河县省亲，三碗不过岗，说了两天三场还没有与老虎交手。若是一部武松，真正说到打虎迊街，县衙当都头，巧遇大郎哥，会到大嫂潘金莲，打斗西门庆，醉殴蒋门神，逼反上梁山，征方腊到六和塔善终……恐怕要买十天半月的票，才能全须全尾听完。 少堂先生书说得确实精彩纷呈，比我看的水浒书生动有趣，从此我心安处就是他的书场了。先生他一天不离镇，我叔侄俩就是堂子里的灯笼天天挂，听书一场不缺。以至后来我也会依样画葫芦，穿人鞋子学人样，贩买贩卖他的货。能把及时雨宋江，花和尚鲁智深等梁山好汉108将诨号记全，也能把智取生辰纲，雪夜上梁山，三打曾头市，闹江州，征方腊等书中内容，像说书样绘声绘色地说给人听。连牌坊巷最会编讲故事的柳大师都夸我，夸我水浒故事说得圆滚滚的。
说书人与听书客互动是扬州评话曲中高艺。一一少堂先生出生清末民国，成名在五六十年代。他以说水浒独领风骚于全国书场之巅。后来也与时俱进说红岩，艳阳天，雷锋，林海雪原杨子荣打虎上山等，现代的革命的书。并且在广播电台曲艺节目中有连播，我仍然是铁杆听众粉丝之一。少堂老先生来大冈说书，常住文化站书场对门旅社。邻家二哥曾定明在旅社工作，我请二哥带我走进他的客房，与先生有过亲近。替他拎过茶瓶，端过紫砂茶壶进场。说书和唱戏人的茶壶，别人是碰不得的，怕人下哑嗓门药害他。我能得到先生信任，也算是荣耀了一回。先生从旧社会来，一生穿州过府，谋生在江湖，阅人阅事无数。所以在书场上，说书时人间烟火气十足，既有阳春白雪，也夹下里巴人，知识面丰沛赢人。当书场人气旺盛，为了下场的生意，他会在说过几节精彩内容后，在紧要关口嘎的收口：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当书场人不齐，票不客满时，为了等人，为了票房收入，他也会走俗。常见的有即兴说一小段，流行在里下河水乡皮五辣子的笑话故事。到了兴化盐城，则入乡随俗，说说当地的沈公山和铁嘴洋铜争风斗智的故事。但他严守隐恶扬善的职业操守，决不说当地丑闻陋事。如到南通说书不说杀子报，兴化不说红莲寺，盐城不说丁黄氏。 少堂先生说书能说出许多名堂，引得听书人痴迷入胜。有一回书场前奏待客，他加演了手中一块木头的说法。他说手中一块木，在他这里是醒目止语，是要听官不要打瞌睡说话。在教书先生和当家和尚手中叫教鞭或戒尺，在府县官家手中叫惊堂木，在大将元帅手中叫惊虎胆，在皇帝老子龙案上叫镇山河。这十分钟加说序书的话，仅说手上一方木块就让人茅塞顿开。使人瞬间懂得人间万物之灵气在于能万变，万变其中的是因人制宜，因事制宜，可各取所需。听书的与说书的神交互动，书中道理和古往经验之谈，听者若用心取精除粕，可经世致用。我感到一生经历中，确有一些正确的东西，受益于少堂先生的书中之精意。
忆故乡往昔风情，听评话名家说书，这一雅俗爱好让我终身受益。因文革中断学业，正规学堂教育受之很少，汉学未完全失调与听书启蒙相关。走上工作岗位，从当秘书为人写文章到自已临台说话，不用别人捉刀代笔，也能顺情达意的说说，或完成质量尚好的公文写作。平生偶有各类小文发表，工作一路平顺，与古镇人重商重义不轻文的传统，经营人生不贪身外利的书场文化熏陶密不可分。
作者简介：
王中和，原藉江苏省盐城市，新苏州人。1968年初中毕业插队知青，1977年春回城。自修南京大学毕业。历任省辖市县区政府部门文书，秘书，计经委付主任.体改办主任，发改委党组书记。早年经济类文章和散文作品散见于国家级报刊杂志和媒体网站晚年热爱写作，诸多作品获国家级奖项。
编辑：吴勇胜
总编辑：陆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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