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座城市都有它特有的温度和味道,比如我的老家临泽。临泽自古隶属扬州高邮,是一座千年古镇,这里的羊汤和饺面都是一绝。饺面顾名思义,就是一碗汤里有馄饨和面条。
临泽的饺面店有很多,不胜枚举。在我看来店面亮堂的太过于喧闹,相反店面简朴更接地气,最好是门口架着一口冒着热气的大铁锅,掌勺的人立于铁锅前,用勺子不时地搅动锅里的汤。
饺面类似于广东的云吞面,只是临泽人把面汤里的馄饨称之为饺,故简而言之。饺面是一种平常面食,但做起来特讲究,虾籽取自高邮湖;葱是自家长的女儿葱;肉馅是本地的土猪肉;即便是汤里的荤油也是自己亲手熬制。一碗饺面的灵魂主要是酱油和荤油,单熬酱油的香料就多达十几种,需小火熬制约一个小时,这样的酱油熬出来特别得香。点汤的荤油必须是热油;水面要碱性大,才有韧性。
秋日我回了一趟老家,和梅来到临泽一家不起眼的面店前,面店与老汽车站比邻,是一间紧挨着车站外墙搭成的一间铺子。店铺简陋,门脸窄小,店内光线有些暗,有阳光从木板缝里漏进来。里面摆设简单,几张长形桌凳,桌上放着辣椒酱、醋等调料,还有一大碗咸菜,咸菜切得有些潦草,长短不一,炒熟的咸菜有些黑乎乎的。店内有五六个食客在吃着饺面。彼时,老板正在往热气腾腾的锅里下水面,见我们进来便问吃什么?梅说来两碗饺面。饺面不贵,一碗五块钱。
因我离家多年,起初不明白什么是饺面。以为吃面条就是吃面条,吃水饺就是吃水饺,两者应是分开的。待我们坐定后,老板动作麻利地把几只海碗在案上一字排开,舀了一勺热荤油像蜻蜓点水般依次倒入碗里,再依次倒了酱油、虾籽、胡椒粉、味精及撒上葱花。馄饨先下锅煮,后下水面。很快,我们的饺面端上桌,看着热气腾腾的一大碗饺面,我愣住了:“这么多!”老板双手抓起桌上的一摞空碗回道:“十个馄饨外加一筷子面,不多!”“一筷子面”我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乡音了?它让我想起儿时的夜晚,一豆灯光下,有母亲走动的身影,父亲一边用筷子夹面一边对我说就一筷子面!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如今城市的灯早把夜空中的星星吞没了,乡村的夜晚更是空旷寂寥,父母皆已远去,而我再也吃不到父亲口中所说的那一筷子面。
饺面看上去不错,馄饨如饱满的荷花浮在汤面上,用筷子一搅拌,一股诱人的香味直勾味蕾。一口下去,竟有往昔岁月的味道,熟悉的猪油味、酱油味、葱花味,还有胡椒粉味。舀一勺咸菜放至碗里,吃一口,眼眶一热,一股暖意便涌上心来。梅见我埋头只顾吃饺面,笑问:“味道怎么样?”我说有小时候的味道。其实,我更想说,饺面里有家的味道,故乡的味道。
曾去过山西,山西面食历史悠久,被称为“面食之乡”,在那几日尝遍了各种面食,却未曾吃过饺面。也许这就是南北方的饮食差异,北方的面食粗杂如北方人粗犷豪爽;南方人的面食花样多且精致,虽以大米为主食,盖因是鱼米之乡,况临泽原本就是水乡泽国,特别是淮扬一带,人们习惯了“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的日子,故对吃很讲究。
听老板说,他下饺面已近二十年,以前车站人来人往,自从车站搬迁后,生意渐淡,不过来这吃饺面的大都是一些老主顾。我是个不喜吃面食的人,那天却把一大碗饺面吃完。
一碗饺面温暖了四季,更暖了游子的胃。没吃过老家的饺面之前,我是不知为何种面食,吃过之后,我一下子便记住了它的味道。原来饺面里藏着乡愁,藏着家的味道,舌尖上的乡愁怎能不令人回味呢?
来源:兴化日报 编辑:吴勇胜 总编辑:陆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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