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认识老张时我已经单身十年半了。
很多人问我和老张是怎么认识的？一个山东，一个北京，这么远，怎么就走到了一起，是不是网友？
这个问题我回答了很多次。每年都要回答几次。
我俩是我姐的朋友介绍认识的。我姐的朋友是北京的，在山东做生意。这位朋友觉得我人还不错，又知道我是单身，就介绍我和老张认识。
没遇见老张之前，除了每个月去看望父母，我几乎不离开店里。
有一年我的生日和情人节同一天。那天关店门时，看到马路上有个人在卖玫瑰。我出去买了三支玫瑰。我跟自己说：节日快乐！生日快乐！
2
认识老张的那年六月，我同时拔四颗牙，做的全麻，手术是自己签的字，做完疼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每天疼得夜里睡不好。那些个独自守着的漫漫长夜，终于击垮我再也不嫁的决心。身边有个人也挺好，至少疼的时候还有个人说说话。
就是那时候，我姐的朋友给我介绍了老张。问我介不介意异地？我说，只介意人品。
于是，朋友给我们双方推了微信。
我没用多少工夫就把老张的朋友圈看完了。朋友圈里，老张拍了他小院里的月季，还有用月季做背景的他的狗狗。他还在春天狗狗脱毛时，诙谐地写了“春江水暖狗先知”。还有他在北京周边游的照片，在公司年会上的照片。拍照时他习惯用一个姿势，那姿势一定是他认为最帅的：侧身奔跑的样子……
感觉他是个热爱生活，温暖向上的人。
3
那时我每天忙碌。老张还在公司上班。每天也只有他晚上下班后说几句。
他习惯早睡。虽然每天交流时间不长，但我了解到他爱喝粥，爱吃炖菜。喜欢鱼、肉、面食，对海鲜不感兴趣。坚果喜欢，尤其爱吃核桃。
我把这些记下来收藏了。
后来，我们便决定见一面。
老张来之前，我问了他一个问题：我带着儿子，你不介意吗？
老张没加思索地说：儿子女儿都得管啊。
身边离异的女性朋友，都因为带男孩不好找对象。不是所有男人都有接纳对方孩子的胸襟，更不是所有男人都能承担这份责任。
老张的回答我很满意。
4
我给老张订了荣成最好的酒店。又订了最好的饭店，虽然我没去吃过，只是听说环境很好。
平时节俭的我，这次也算下血本了。
老张的飞机下午一点多到的。远远的，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走了过来。玫红色短袖搭配牛仔裤。短袖有个白色领子，显得很精神。
我穿了一条白色连衣裙，外面搭了浅蓝色长开衫。那时我还年轻，脸色白皙干净。后来老张说，在人群中你还是很出众的。
老张夸我好看，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次。可见无论多大年纪的女人，都喜欢男人夸她好看。
我的牙还疼。第二天午饭后，去打吊瓶。老张自告奋勇陪我去诊所。我有午睡习惯，躺在病床上睡着了，醒来发现老张一直坐着，给我看着吊瓶。我后来知道，他也是有午睡习惯的人。突然感觉这个大我九岁的男人应该就是我要找的人。
第三天，老张提议去我家里看看。我同意了。
老张坐在我家里，感叹我的房子虽然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温馨。下午，老张坐飞机回了北京。
临走，我给他准备了三床柔软的小凉被。另外两床给他的大哥和他妈妈。我的朋友几乎都有我送的这种被子。
5
老张做外企管理，平时也忙。周末，都是他来看我。
老张走路喜欢拉着我的手，我开始不习惯，后来习惯了。那时，老张头发白了一多半，也不染。头发理得很短，人们一眼就能看出我们的年龄差距。
老张每次来都会给我一些别样的“惊喜”：一个卷笔刀，说是给我修理眉笔；一支铅笔，说是门锁有点涩，加点笔芯粉末；几个螺丝钉，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这期间，我从来没问过老张的收入，住房等具体问题。我对外企的收入也没有概念。我对他的了解就是：出生在北京的山东人。父亲参加过三大战役，兄弟四个，老张是老二，两岁多又有了一个弟弟，从此被送到山东，跟二姨一起长到十一岁，期间没回过北京，见到妈妈不超过三次。老张有个女儿，不与他生活在一起。
6
有个周末，老张说在家包饺子。他拍来照片，一张 A4 纸上，躺着十几个扁平的饺子。
看到照片，我想的是，如果身边有我，怎么也不会让他自己包饺子。
我给老张快递荣成苹果。怕摔坏了，我去快递站挨个用泡沫包好发出。店里包了包子，我吃两个破口的，好的都给老张快递去。只要能快递走的，都会想到他。
在这期间，老张做过一件让我很感动的事。
他从北京过来，打开行李拿出两个塑料扣子。我问这是什么？他说，淋浴的固定扣子不好用了，一弄高就往下滑。说完他进了卫生间，比划着说，你不是说儿子一米八一吗？这样他就好用了。
我就是那一刻决定嫁给他的。
7
栋儿结婚，老张陪我张罗儿子的婚礼，并在栋的婚礼上发言。
我前夫病了，老张托朋友帮他在北京找医院。
我回老家看栋儿奶奶，老张说，给老人家多带点东西。
最初我喊老张“老伴”时，朋友们都说，这才多大年纪，就“老伴”。但老张给我的感觉就是老伴。有个人在身边，一起做些平凡又无聊的事。
那天在北京，老张去看他的大哥。大哥住在怀柔，来回一百二十公里。回来路上堵车，六十公里开了三个小时。老张说，这么晚了，又堵车，多亏你陪我来的。
老张每个月都去医院给妈妈拿药。医院门口不好停车。老张每次去找车位就磨蹭半天。有时为了停车都开出去很远。
我说我跟你去吧，我可以守在车里，你把车停在路边。有人来，我就挪开。
到了医院门口，我在车里看书，他在医院安心排队拿药。
出来时，老张说，多亏你来，我省了一个小时。
那天去体检，老张送我到体检中心。我穿了一条棉布裙子，是四年前在附近一个专卖店买的。当时路过，不记得那个店在哪个位置。我说我喜欢棉布衣服，想去看看这个店今年有没有我喜欢的。
老张说，可以在高德地图上搜一搜这个专卖店的名字啊。
一搜，附近真有。导航去店里，买到三件喜欢的衣服。
我说，多亏你陪我体检，又陪我买衣服。关键是，我还买到了喜欢的衣服。
8
2016年10月4日，我们开车来泰州看栋儿。那是栋儿毕业后来泰州工作的第一年，还没有谈恋爱。
那几天，栋儿为我们花了一个月的工资。给老张买了全套衣服，给我买了裙子、衬衣。买衣服的时候，店员说，你们一家三口真幸福，看着就和谐。
老张从试衣间出来，我说，栋儿，你看叔叔穿着怎么样？
店员有些诧异。她们的表情，我们都看到了。
从店里出来，老张说，本来好好的一家人，一称呼就尴尬了。
我悄悄问栋，愿不愿改口？栋说，好的。
中午，我们找了一个像样的餐厅。栋给老张倒满酒，说：爸，谢谢你来到我和我妈的生命里。以后的日子，我会做个好儿子，会好好孝顺你们。
我们都流泪了。
9
晚上，阳（我儿媳）打电话过来，说宝蛋吵着找爷爷，怎么也哄不好。
老张一骨碌爬起来，我赶紧视频。宝蛋看见老张，爬到镜头前面，连着叫了几声爷爷。
视频结束后，我说，我吃醋了，宝蛋说想爷爷。
老张笑得有些骄傲，故作轻松地说，她想奶奶才想的爷爷，我是沾你的光了。
这些年，老张陪我来泰州给栋和阳带孩子。他是个计划性特别强的人，来到泰州，秩序全打乱了。
宝蛋说什么也要跟我睡。有时夜里起来哭闹，半夜三更非要跑爷爷房间去看看。每当宝蛋过去，老张都开灯热情招呼。任由宝蛋在床上蹦跳。
来到泰州后，我很少有空跟老张单独说话。有时，他自己出去吃早饭。或去门口吃馄饨，或是到我家后面的酒店，去吃自助餐。
他在泰州没几个朋友。我也知道老张喜欢我陪他一起去，可他看我早晨睡不够，不好意思叫我。
那天早晨他出去，我和宝蛋还在睡。他在我床边看了十几秒，没看见我看见他了。他迟疑了十几秒，出去了。
有时候我跟老张说，你跟宝蛋玩着，我去眯一会。我在隔壁房间，耳朵里是老张跟宝蛋的说话声。他对宝蛋用了所有的好脾气。那天，我给宝蛋讲睡前故事。讲完宝蛋没睡，我起身拿另外的绘本。宝蛋以为我要走，我说，我去拿书给你。宝蛋说，我以为你要去找你老公睡觉呢。
就这句话，老张笑了好几天。他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谁也没教过她这句话，她怎么这么会说？
宝蛋知道爷爷对她好。玩具坏了就说，爷爷修。如果我有事外出，只要告诉她我有事出去一趟，爷爷在家陪你，她就会踏实地跟我说再见，转身跟爷爷玩在一起。有次回来，发现老张头上戴着宝蛋喜爱的爱莎公主的头饰，两只手扶着宝蛋，宝蛋站在桌子上唱：随它吧，随它吧，回头已没有办法……
我当时眼里就湿了。我现在常拿这个场景跟老张说，老张啊，你跟我在一起，跟着我看孩子，真的是回头也没有办法了。
老张说，这是我愿意的。
谢谢你，老张！感恩陪伴！
林蕾，本名林磊，山东人，现居泰州。新晋奶奶，忙里偷闲坚持记录生活。
来源：扬子江文萃
编辑：吴勇胜
总编辑：陆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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