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国喜,他家的瓦房是我们范家村到现在还保存完好的百年老屋之一。小时候我们从巷子里走过,远远就看到他家屋脊上生长着的瓦花,宝塔似的,绿黄绿黄的,迎风挺立。大门朝西,屋檐口的砖头有侧面的、平砌的,半圆形的,都是经过水磨的,呈灰白色,非常平滑。过道与西厢(厨房)是连着的,进去是天井,地面铺砖,(当时好多人家都是土墙、草房)东厢挡在堂屋东房间前面。堂屋大门两边不设窗户,这样的建筑虽然采光不足,(乍一进门,眼睛需要适应一下才行)却是防火的最佳选择。范家村历史上曾发生过两次大火灾,此屋都安然无恙。有人说,住着这样的砖瓦房,定成分时必是地主无疑。他家不是地主。新中国成立前,他家养了两头牛,专门用牛为人家耕田。风里来雨里去,剐草,使牛。养了一辈子的牛,耕了一辈子的田,建了三间砖瓦房。
图中高山脊小瓦屋面的就是国喜家的百年老屋。左侧斜面台阶的是我家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家家户户养猪,我们7-8岁时开始挑猪草,背着小篮子或小草包。放学后下田,太阳落山回来,收获只有一点点。那时国喜大伯已经年近古稀,他是每天起早挑猪草,他说,露水草猪子吃了最养膘。他用的是一只大麻篮。(绳子结的,孔大)回来时,背在身后,猪草塞得满满的,又大又圆。这时他只能躬着背,面朝下,慢慢地移步。他成了父母教育我们做事要有耐心的活教材。 国喜夫人叫洪琪女。俩人同年。18岁就到了范家了。他俩年轻的时候曾从老家收来花生、蚕豆、葵花籽,用木船摇橹到宜兴一带加工贩卖炒货。晚年,他用自己的积蓄,请庄上的木匠为他们俩做了两副棺材,(那时还没有实行殡葬改革)他是寸步不离,围着棺材左摸右看,最后,端来小煤油灯,点着,放在棺材里,盖起棺盖,检验密封效果。木工师傅面面相觑:遇到高手了。 有一次我看到洪大妈神神秘秘的拎着一个米袋子到我家与我妈说,十斤。倒到我家米缸里。我以为是我家向她家借的,或她家还给我家的。几天之后,跟我妈到姨妈家,她俩咕噜咕噜地,然后,我姨妈就称了10斤米送到洪大妈的女儿家了(邻居)。原来是洪大妈二女儿家子女多,他要接济女儿一点大米。我姨妈条件比我家好,也关照我家。物物交换,省去了路途的劳顿。她们真聪明!
国喜夫妇育有一子三女。儿子华正鹏比我父亲大一岁,与我平辈,我们称他大哥。在改革开放前,他是我村最有能耐的人了。因为那时大集体也搞创收,公社(后来称乡、镇)有社办厂,大队(后来称村)有队办厂。我们村养过珍珠,办过服装厂、磨具厂、玻璃厂。他是队办厂的采供人员。原料进回来,产品销出去,全靠他一人。
紧临我村的南甸村有一个采购员汤广池,是正鹏的师傅加同事,是当时神通广大的大能人,整个张郭公社大小人等,无人不知。他有一只腿子是假肢,大概是塑料的,他经常来正鹏家,摘下他的义肢,盘腿坐于明间的一张睡柜边,海阔天空闲聊。正鹏儿子天泽、天来就会趁他不注意时偷偷地把假腿拖过来,我们一帮小孩在巷子里或抬或扛做游戏,直到屋子里传来叫喊声才很不情愿地送回去,期盼着他下次早点过来。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他从外地引入一种洋鸡回来养殖。有上百只,白天叫他的外甥把洋鸡赶到已经收割的稻田里寻食吃,晚上,这些鸡子就住宿在天井里搭建的木架上,用网围起来。叽叽喳喳的。洋鸡长得很快,一个半月就出栏了。要用船装到泰州出售。 在那物资匮乏的年代,我要去邻村上初中,雨鞋、雨伞都是正鹏大哥从外面买回来的。我记得那雨靴的包装纸盒折角处是相互卡着的,我拿在手里拆下来,合上去,好长时间都舍不得扔掉。
我上小学时的范家学校 庄上人有什么难事他都主动帮忙,特别是有人生病,他都义不容辞地到东台、南通等医院找熟人关照。 大嫂名叫孙秀芳,肖狗,小名狗丫头。在庄上,以小名出名。知道她大名的人不多。周黄村人。能说会道,且非常幽默。模仿人物,声形栩然。有一次邻居家老人去世,天泽去帮忙。有人问她天泽哪去了。她说,吃伴工。(意为她将来去世,人家也来帮忙)有几年,她叫我的同学华天进写对联,(她家对门,那时上四五年级)大门框上贴着“一团和气无价宝,忍耐二字值千金”(当时写的赖字、直字)每年都贴这两句。 国喜夫妇同生于1904年,他逝世于1979年8月。洪琪女逝世于1984年。华正鹏生于1929年2月3日,逝世于2008年3月18日。孙秀芳生于1934年7月27日,逝世于2015年9月25日。 育有二子。正鹏的小孙子2020年10月英国帝国理工大学博士毕业,2022年入选清华大学“水木学者”计划。
来源:范家五巷
作者:华正堂 编辑:吴勇胜 总编辑:陆碧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