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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征夫 “扬州八怪”,又名“扬州画派”,是中国清代中期活跃于扬州地区一批不拘古法、个性鲜明、风格怪异、作品奇特、独具风采的书画家总称。扬州八怪既是扬州的文化盛宴,又是扬州的文化现象,更是名闻遐迩的扬州文化遗产与文化名片。为厘清头绪和拨开谜雾,我们专程参观了位于扬州广陵区驼铃巷18号的扬州八怪纪念馆。纪念馆是利用“扬州八怪”之一金农曾寄居的西方寺古建筑群而改扩建造,该馆占地4452平方米。优美的园林景观与深厚的文化底蕴交相辉映,使这里成为独具文化特色的旅游景点。扬州八怪纪念馆有700年前的楠木大殿,作为纪念馆主展厅,大厅中央“八怪”群雕引人注目,大厅墙壁集中展示扬州八怪的成因及艺术成就;东西廊坊陈列扬州八怪成员书画精品,表现各位书画家的个性创作;金农寄居的方丈室恢复原貌,展现金农晚年创作生活的情境;新增陈列室展放“扬州八怪”当代传人李亚如的书画作品;廊坊外墙布置近六十幅“扬州八怪”书画石刻,再现中国传统碑刻的神韵。在纪念馆内,中央广场矗立着扬州八怪的巨型石刻印章,彰显文化艺术元素;周边“千年银杏”“鹤池窥冰”“莲池映月”“竹泉幽境”,营造幽雅静谧氛围;主展厅门前廊柱镌刻郑燮著名诗句“删繁就简三秋树,领异标新二月花”,道出扬州八怪特立独行、标新立异、推陈出新的风范。作为约数的“扬州八怪”,在中国书画史上说法不一;目前比较公认的说法,是根据李玉棻《瓯钵罗室书画过目考》确认。“扬州八怪”包括郑燮、金农、黄慎、李鱓、李方膺、汪士慎、罗聘和高翔;另有比较著名的华岩、闵贞、高凤翰、李勉、陈撰、边寿民和杨法等一百数十位书画家,因风格接近,也可并入“八怪”之列。扬州八怪从康熙末年崛起,兴盛于雍正、乾隆年间,到嘉庆四年“八怪”中最年轻的罗聘去世,前后跨度近百年。他们现存的书法绘画作品为数众多,流传盛广,影响深远。据《扬州八怪现存画目》记载,国内外有200多家博物馆、美术馆及研究机构共收藏8000余幅“扬州八怪”作品。当下,“八怪”作品在艺术市场上流通较广,交易甚众,价格飙升,整体市场走势值得期待。“扬州八怪”何以在扬州形成气候?就必须追溯扬州的经济文化发展走向。扬州自隋唐以来,经济繁荣,文化昌盛;虽经历代兵燹,但由于地处要冲,交通便利,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战乱之后很快又恢复繁盛。进入清代,虽遭十日屠城洗劫,但经康雍乾三朝发展,扬州又呈繁华盛景,遂成为东南沿海大都会和全国重要贸易中心。扬州随着经济的兴隆,文化艺术事业也随之兴盛。各地文人名流,纷至沓来,汇集扬州。在当地官员倡导下,经常举办诗文酒会,诗文书画创作活跃,影响波及全国。扬州富商大贾也附庸风雅,对各地来扬名士多延揽接待。富豪们不仅对精美工艺品、珠玉珍宝、鲜衣美食大量需求,而且在书画方面更是竭力搜求,连平民百姓也求购书画悬于堂室,以示脱俗风雅,以至民谚曾有“家中无字画,不是旧人家”之说。对字画的大量渴求,自然会吸引和催生了大量的书画大咖。以“扬州八怪”为佼佼者的扬州画派作品,无论在取材立意,还是构图用笔,都有着鲜明的个性。中国书画到明末清初受到保守思想的笼囿,以临摹抄照为主流,画苑书坛缺乏生机。如此萎靡之风激起有识之士和书画大家的不满,在扬州便出现了力主创新的大画家石涛引领潮流;他提出“笔墨当随时代”“无法而法”口号,宛若空谷足音,震动书画界,自此“开扬州一派”,并随之孕育了“扬州八怪”等一批具有创新思维、开拓视野的书画家群体。“扬州八怪”究竟怪在何处?这正是本文读解的重点——一是坎坷波折的身世。“扬州八怪”虽然各有各的怪癖,但这并非是“怪”的主体;“八怪”之“怪”就在于作品的怪异,“怪”是其精髓、精粹与精华。从实际看,“八怪”本身经历坎坷,有着不平之气,有着无限激愤,对贫民阶层深表同情;他们凭着知识分子的敏锐洞察力和善良的同情心,对丑恶的人和事加以抨击,或著于诗文,或表诸书画;他们尽管表现出怪诞的气质和怪异的作品,还有怪趣的故事,然而都没有僭越当时礼教的规程,并没有像晋代文人那般装腔作势、哭笑无常和放纵不羁,完全属于正常之人。二是独辟蹊径的立意。“扬州八怪”不愿走平常路,而是要自立门户,独闯新径,不囿古法,不同古人,为人不合时流,作品不随时俗,竭力创造出“掀天揭地之文,震惊雷雨之字,呵神骂鬼之谈,无古无今之画”。他们的作品往往有悖常人欣赏习惯,人们为此既觉得新奇,又深感怪异。他们虽然卖字卖画,但却以字画寄情,在书画艺术上有更高更新的要求,不愿流入一般书画家的行列,不愿落入一般书画作品的俗套,而力求达到立意新、构图新、技法新的境界。正如郑燮所言:“下笔自成一家,长于诗文。”三是不落窠臼的技法。中国绘画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其中文人画自唐兴盛,逐渐丰富发展,形成一整套完整的理论体系。自明清以来,中国出现众多画派,尤以虞山、娄东画派为甚,可他们都讲求临摹效仿古人,以遵守古法为原则,以力振古法为己任,并以“正宗”自命。与此相对应,所幸在扬州形成了以郑燮、金农为首的“扬州八怪”画风,在继承和发扬我国绘画传统的基础上,对赓续前人、推陈出新、创作方法有着不同的见解与实践。四是挥洒自如的笔锋。扬州八怪诸家虽也尊重传统,但他们与所谓“正宗”相别。他们继承了石涛、徐渭、朱耷等人的创作方法,“师其意不在迹象间”,不死守临摹古法。郑板桥推崇石涛,他向石涛学习,遵循“撇一半,学一半,未尝全学”。石涛提出“师造化”“用我法”,反对“泥古不化”,要求书画家从大自然中去发掘灵感,从生活中去寻找题材,要有强烈的个性特质和独创风格,不愿与人苟同,让人耳目一新。因此,“扬州八怪”用笔奔放,挥洒自如,打破了当时的僵化局面,为中国书画带来了新的生机,影响并培育了王小梅、吴昌硕、任渭长、陈师曾、齐白石、徐悲鸿、黄宾虹和张大千等一大批近现代书画艺术大师。五是特立高标的品行。扬州八怪对当时盛行于官场的卑污、奸恶、趋炎附势、奉承谄媚等言行深恶痛绝。“八怪”中除郑燮、李方膺做过小小知县外,其他人均以“鲁仲连”“介之推”为楷模,至死不愿做官,就是做过官的郑燮也与常官不同。他们一生志趣大多融汇于诗文书画中,致力追求自然、真实和现实,用作品反映民间疾苦、发泄内心积愤,绝不粉饰太平。他们喜爱以梅的高傲、石的坚冷、竹的清高、兰的幽香表达志向与情趣,罗聘甚至爱画鬼以影射贪官污吏。在封建制度极端残酷又大兴文字狱的时代,“八怪”却敢于标新立异、直抒胸臆,无怪乎当时一督抚闻此直呼“怪哉,怪哉”。邓拓在咏赞板桥先生时写道“歌吹扬州惹怪名,兰香竹影伴书声”,可以算作对“八怪”之“怪”的勾勒。“扬州八怪”,各有所怪。郑燮,怪在传奇;金农,怪在才气;高翔,怪在淡泊;李鱓,怪在命运;黄慎,怪在悟性;李方膺,怪在倔强;汪士慎,怪在为人;罗聘,怪在使命。呜呼,“八怪”并非“丑八怪”,而是“作品怪”云尔。
征夫,微名楚水隐士,江苏扬州人,市作协会员,乳燕文学天地及兴化作协平台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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